第一卷 暗黑學院 第七章 潛伏地下的亡靈

1 進入神之門者

「我們的主、彌賽亞曾說:『我就是門,凡從我進來的,必然得救,並且出入得草吃』。可以解釋這句話的人請舉手。」

約翰主教在彌撒時間於講壇上問道。SC的成員比誰都要快舉起手。我也是。約翰主教點起我,我接著起身。

「彌撒亞說的『我就是門』表示若不靠自己,誰也無法接近主。彌賽亞稱自己為門,是為了傳達自己是主派來的救世主。只有一扇門可以和主溝通,這扇門正是彌賽亞,通往救贖唯一且絕對的道路。有一位作者認為彌賽亞就是這扇門,他是這麼說的:『這是耶和華的門,義人要進去。』」

約翰主教露出滿意的樣子要我回坐,「誰能背誦『這是耶和華的門,義人要進去。』這段?」瑪利歐第一個舉手,「麻煩你了,瑪利歐,請告訴大家這段內容。」

瑪利歐站起來,白金色髮絲沐浴在從天花板流泄的淡淡日光,閃爍如雪一般的光。垂在胸前的大十字架折出光輝刺進我的雙眼。瑪利歐吟唱一般低聲背誦出詩篇,宛如僅他一人籠罩在神的榮光,充滿神聖的氣質。

給我敞開義門,

我要進去稱謝耶和華。

這是耶和華的門,

義人要進去。

我要稱謝你,

因為你已經應允我,

又成了我的拯救。

「謝謝,你背得很好。回坐吧。」

瑪利歐再度坐回椅子。他附近的位子被其他人占走,我只好坐在後兩排的位子。不過身材高跳的瑪利歐比一般人高一個頭,從後方也看得見他柔順的金髮。可是與其坐在後面,坐在他的身邊當然比較好,因為能看見臉。瑪利歐沐浴陽光中的模樣十分匹配他的綽號「白皇子」,畢業後,他會進教廷擔任神父,研究神學。他一定會平步青雲,他也很適合位高權重的神父所穿的白色道袍。

彌撒的答問結束,就是重要的聖化儀式。校方從年紀最小的班級選出幾名容貌較佳的孩子,遞給主教麵包和葡萄酒,然後主教將手放在麵包與葡萄酒上。

「神啊,請祝福並接受此物,這是我們誠摯的供品。為了我們,此物將成為禰最愛的兒子,主耶穌的聖體與寶血……」主教高舉著麵包跪下來,接著又拿著葡萄酒,「這是主的寶血,為了救贖我們人類而流的血。」說著,然後又跪下來。

最後禱告,「祈禱主的國度早日實現。」我們也異口同聲,「祈禱主的國度早日實現。」

接著籃里滿滿麵包從第一排發放,大家領受聖體般接過一個個麵包。我也有,是有點咸又不好吃的硬麵包,不過心懷感恩,也不願意讓它剩餘下來。

彌撒結束,我拿著麵包前往餐廳。餐廳擺著八張大長桌,所有人依年齡和所屬團體自然分配位置。桌上早放好飯菜,這些是不常見到的修女在彌撒期間替我們張羅的。用餐期間,她們會進行禮拜。早餐時間每一人都要守沉默戒律,我們不吭一聲地大口吃飯,宛如被關在動物園籠中的猿猴。

這時,安迪細如蚊鳴說,「你們知道嗎?關於神父和修女一直被殺害,據說兇手是地下室的惡魔之子。」

「我知道我知道。」麥克斯小聲回應,「有低年級生喜歡在晚上出去閑晃,說看過戴著骷髏面具的男子。」

「那傢伙一定就是犯人啦。」

「戴面具是要遮住醜陋的臉嗎?」

「到底長怎樣啊?」

「一是長這樣。」皮特爾扮鬼臉,我不由得笑出聲。

「安靜,要守沉默的戒律。」瑪利歐一說,大家全部噤聲。

大家其實都很恐懼殺人兇手,才講些毫無道理的笑話自娛。畢竟不這麼做,很難獨自面對熄燈後如無堅不摧的魔王一般濃稠的黑暗。不過,瑪利歐似乎看得很開,他對這件事不感絲毫興趣。只要有堅毅的信仰,就能戰勝任何恐懼吧?他果然異於常人……

詹姆士一醒來就頭痛劇烈。昨天也喝到失去意識,儘管清楚老毛病卻始終無法戒酒,他因此陷入自我厭惡和懷疑的困境。他接著從床上起身,驚覺臉上貼著某物,進盥洗室一照鏡子,眼前的臉孔深深震驚他——那是張骷髏面具,不知道自己何時戴上去,還是被人戴上的。

他想起梵諦岡兩位神父說過,他們在里昂被殘殺時目睹戴著骷髏面具的人。詹姆士背脊竄上一陣寒意,連續殺人事件的犯人難道是自己?

他憶起酗酒造成的種種失敗。爭吵、打架、強姦未遂,無論做什麼,最後都像灼燒一般痛醒過來,可是無論警方如何訊問,他都想不起任何事。當時都犯些小奸小惡,可是每天酗酒,小小灰色腦細胞或許不知不覺間漸漸腐敗,犯下無可饒恕的滔天大罪。

詹姆士扯下黏在臉上的面具,下方是浮腫慘澹的臉,眼睛下也出現鮮明黑眼圈,鼻樑還有不知何時造成的傷,周圍泛出了紫色瘀血。他摸傷口,陣陣刺痛傳來。居然傷成這樣,昨晚究竟幹了什麼?

男人攪盡他水母一般無用的腦汁拚命回想,但什麼都沒有。

他試著回想被殺害的人。

克勞斯神父用保密酒精中毒一事,要詹姆士保密倉庫的淫行。他瞧不起這種卑鄙無恥的傢伙,因為酒醉發飄,殺死他也很有可能;然後是多洛緹亞修女。詹姆士意淫過那位美麗的修女,知悉她和法蘭斯高神父的情事。若說私慾沒轉變成對他們的恨意是騙人的,知道兩人在一起,也是因為自己身為警衛的身分。

熄燈時間一過,夜幕降臨聖玫瑰,即使是禁慾嚴肅的天主教會,每人都心懷鬼胎。

自己醉得失去理性發泄平日累積的憎恨而親手殺死克勞斯、多洛緹亞和法蘭斯高三人不足為奇;不過,過世的約瑟夫神父、康拉德神父和里昂·羅素又怎麼回事?雖然三人老用拉丁語說悄悄話讓人不舒服,但不管醉到什麼地步都不足構成殺人動機吧?

他苦惱搔著頭,說服自己:我才不會殺人呢,不可能殺人的!然後他轉開水龍頭大力洗臉,用毛巾擦拭再看鏡子。很久沒刮的胡碴長得很長,他從鏡子旁的架上拿起刮鬍霜,擠出大量塗抹臉龐,颳起鬍子。自己明明到處巡邏了,可是危險事件還是不斷發生,他的聲勢一直下滑,必須做些什麼才行。他一時不小心太用力,剃刀劃破下顎。

「好痛!」

因著這痛楚,詹姆士閃過一個念頭。

聖玫瑰受詛咒一般的殺人事件是從梵諦岡神父到此地開始的。兩人夜晚也老在外面徘徊,從不安分待在寢室。行跡古怪可疑,該不會都是那兩人搞的……這麼一想,他愈來愈覺得事實就是這樣,一定要揪出那兩人的狐狸尾巴……畢竟自己是這所學院的警衛。

剃完鬍子的詹姆士走出盥洗室,回房喝一口萊姆酒。炙熱液體在體內翻騰,終於完全清醒過來,煩悶心情一掃而空,自己彷彿成了全知全能的神。詹姆士坐在椅子喝下第二口,往時鐘一看是下午四點。

—我要找出犯人立下功勞,得到學院的信任,就不用擔心被解僱了……

2 繆勒的信仰

做完禮拜,羅貝多被熬夜的疲憊籠罩,相當疲倦地睡在床上,幾乎昏睡。他累到就算床再難睡都無所謂了。他在傍晚五點醒來,頂著睡醒的昏沉腦袋環視房間,看見平賀凝重地坐在椅上看著盧恩文的書。卧室只有面朝東邊的窗戶,相當昏暗,卻沒開燈。

羅貝多拖著懶洋洋的身體起身,打開房門附近的電燈。電燈閃兩三下後照亮房間,平賀這才發現友人起床,視線離開書本看向羅貝多。

「平賀,你一直都沒睡嗎?」

「我有睡,」黑髮青年微微一笑,「我睡了兩、三個小時。」

他到平賀身邊往靠椅坐下,腰部與肝臟周圍像埋了鉛塊般疼痛不已,使用過度的眼睛泛紅,眼皮浮臆。

「你從那本書發現了什麼?」

「這是海因里希·繆勒(註:海因里希·繆勒(Heinrich Mueller,1900-1945),出生在慕尼黑的天主教家庭.從軍後晉陞快速,深受重用。戰後有人認為他已死,但也有人認為他下落不明。)的日記。他從戰敗前開始寫,時間不算短,一直寫到一九九六年他死亡為止。」

「真是驚人的發現呢,裡面寫了什麼?」

羅貝多坐近一些。平賀翻開第一頁且將日記遞到他面前。

「繆勒在第一頁寫下自己預感會戰敗,因此和希姆萊討論逃亡的計畫。」

「你說的希姆萊,是希特勒重要的親信——海因里希·魯伊特伯德·希姆萊(Heinrich Luitpold Himmler)嗎?」

「是的。一九三二年時,海因里希·希姆萊就以右翼團體一員的身分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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