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雄穿過了狹窄的通道,很快來到了一個寬敞的空間。
這裡比艷乃姬所在之處還要大,特別是頂部很高。
雖然在黑暗中只有一個輪廓,還是能看到洞穴深處有個祭壇狀的東西,還裝飾著鏡子和御幣。祭壇前面還供奉著盤子、酒壺以及燭台什麼的。根據榊木沒有枯死看來,好像是有人在定期更換的。應該是那個艷乃姬做的吧。
「嗯那,那個叫馬思魯神的在哪裡呢……?」
他環顧了一圈,沒找到類似的身影。他本以為,大概就像艷乃姬那樣,會有個渾身肌肉隆起的年輕人作為馬思魯神端坐在這裡,不過看樣子似乎並不是這樣。
「好吧算了,反正只要能拿到神的武器就行了吧……」
喃喃自語著,他把裡面看了一遍,粗看下來的感覺,這裡只有祭壇和上面供奉著的物品,哪兒都找不到像是武器模樣的東西。
富雄想再仔細查看一下,於是往前邁了一步。
就在這一瞬間。
他冷不防踩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
「嗚哇!?」
他情不自禁地大叫一聲往後一跳,朝腳下看去。
然後,他就看到在昏暗陰影的掩藏下,一個身材像頭豬一樣的大叔,只系著一塊兜襠布躺在那裡。他的耳朵大得有點噁心,相對的是鬍子卻長得有些微妙的寒酸相。看他還在悠閑地吹著鼻涕泡的模樣,好像不是屍體。可是,這裡是禁止擅入的,除了祭祀馬思魯神的那個叫艷乃姬的小鬼頭之外,應該沒有任何其他人了。這到底是什麼人,是流浪漢之類的嗎?但是,他頭上還戴著塊漂亮的頭巾,要說是流浪漢就有點奇怪了。而且,如果讓一個毫無關係的流浪漢闖入,感覺那個艷乃姬也不會始終無動於衷的,這果然還是跟神社有關的人吧。
「喂,大叔。」
他用鞋子的腳尖部分蹭了蹭對方。總之還是先問問這個大叔武器在哪裡吧。與其在這種一片漆黑的環境里亂找,好像還是這樣比較快。
然而大叔只是翻了一下身,嗚哩嗚哩地說了幾句聽不清的夢話,很快又重新發出了鼾聲。
「喂,起來啦。我有事要問你。」
再來一次,這回他是用鞋底輕踩了。
「別介啊……。叔叔俺可是有老婆的人咧……」
大叔邋遢地流著口水,露出一臉幸福的睡相,再次嘟嚷起了夢話。
「他這是夢見了什麼嘛……。喂,我說大叔。」
就在他來回踩著那軟綿綿的肚皮時,忽然從身後傳來了一聲怒吼。
「無禮之輩!竟敢在馬思魯神的御前放肆!」
他嚇了一跳,扭頭看去,是剛才的艷乃姬。
「你說在馬思魯神面前……」
難道是神明顯出真身降臨了嗎?他不禁轉頭朝祭壇看去。
可是,那裡跟剛才看的時候沒什麼變化。只是擺放著一些類似供品的東西。還是說只是自己看不見,艷乃姬卻能看見神明的身影?又或者,她的意思其實是即便看不見神,這也是在神明的面前,所以要肅靜吧。
就在富雄發獃的時候,艷乃姬快步走了進來,用手中燭台的火點燃了祭壇上的蠟燭。
然後她把燭台放在祭壇上,轉過身來啪的一扇子敲在富雄的腿上。
「還不挪開你的臟腳無禮之輩!哪有人失禮到用腳踹神的!」
「哈?你說用腳踹神……」
富雄瞪圓了眼睛,低頭看向了腳下那個像豬一樣的大叔。
艷乃姬把富雄擠到一邊,蹲在了大叔的身旁。
「……不過嘛,能看到馬思魯神的御身,倒說明了你確是被選中者不假啊……」
她像是自言自語般地說著,伸出小手來回晃動起大叔。
「馬思魯大人,馬思魯大人,您所召之人到了。」
被搖晃了許多次之後,大叔伸了個難看的懶腰醒了過來。
晃了好幾下之後,大叔伸了個難看的懶腰爬了起來。
「嗚啊……。嗯嗯……怎麼……?天亮了……?」
大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艷乃姬恭謹地向他報告。
「馬思魯大人,這位便是阿久富雄了。」
大叔一臉半睡半醒的表情看了看艷乃姬,接著又抬頭看了看富雄,終於像是醒了過來般用力眨了幾下眼。
「啊……。啊——,對了對了。就是那件事吧,那個、好像是、被猿猴鬧得沒辦法就來求助的,是那件事沒錯吧。」
他一邊伸手擦著睡覺時腹側冒出來的汗,一邊點了點頭。
然後他又朝富雄看了看,輕輕咳嗽了一聲,大圓臉上堆起了滿面的笑容。
「歡迎啊,等你好久咧。俺實在是太期待了,所以一大早就開始等你,結果不知不覺就睡著咧。對不住對不住。叔叔俺就是馬思魯神啦,行了別站著了,坐吧。」
說著他先坐上了主座,然後勸著富雄也入坐。
艷乃姬也抬頭看著富雄,用拿腔拿調的語氣說。
「既然馬思魯神如此說了,你就坐下吧,沒關係。」
富雄發了一陣子呆,看著艷乃姬和那個大叔一唱一和,最後終於回過神來,大聲喊了起來。
「等、等一下!這傢伙哪裡像馬思魯神了啊!只不過是頭肥豬吧!」
要說艷乃姬是靠著比較端正的容貌、穿著打扮、以及高高在上的說話口吻維持著形象,作為神的附身者,要把她當成神本身來對待,也不是不能勉強認可的。但是這個大叔,不管怎麼看也只是個稍微有點友善的肥碩大叔。要是以為憑著一對能跟佛像媲美的福氣大耳朵就能讓人接受,那就大錯特錯了。
然而聽到了富雄的話,艷乃姬頓時瞪起了眼睛。
「你怎麼對著馬思魯神說出如此諸多不敬之言!你這粗鄙之輩!」
她的態度之激烈,與富雄擅自掀起御簾時相比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就在這時,被稱為馬思魯神的大叔調停了進來。
「好咧好咧等一下嘛。剛見面就吵成這樣可不中咧。好好相處啦,好好相處。凡事以和為貴,聖德太子也是這麼說的嘛。」
他擦著腋下的汗,一臉窘迫地平息著事態。
「既然馬思魯大人這麼說了……」
艷乃姬老實地沉默了,帶著不滿的表情坐了下來。雖說她是個傲慢的小鬼頭,可看起來對這大叔倒是相當聽話。
富雄想想,人家小孩子都先老實了,自己要是再鬧起來,作為年長者就太丟臉了,也就無可奈何地默默坐下了。
馬思魯神看到這一幕,心滿意足地連連點了點頭。
「好啦,重新打個招呼吧。那個,阿久富雄君是吧。謝謝你經常拿供品來啊。如今可沒你這樣滴人咧,居然每天都獻上供品。而且每次都是禮儀端正地深深行禮。俺真的很感動啊。」
「哎……?」
富雄愣了一下,忍不住打斷了他。
「等一下。我不記得獻過什麼供品,也只有新年參拜這種時候上過神社。而且那種時候也沒給過十日元以上的香資吧?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不,你獻上了很多供品的咧。用不著不好意思嘛。」
「我沒有啦。我到底獻過什麼供品?」
「你拿來過很多小黃本沒錯吧?」
「哈……?」
富雄目瞪口呆,他越聽越想不出是怎麼回事。
但是馬思魯神滿是脂肪的臉上卻堆起了笑容。
「你又在裝傻咧。就是那邊的旅所嘛。你拿來過很多書,都貼了『奉納』的紙條吧。那裡就相當於是叔叔俺出差的地方,所以就算你不放在正殿,放到那裡去,叔叔俺也是能夠即時看到的哦。」
「哎?難、難道說那個神祠,是這座神社的……?」
這麼說起來,每年一度祭祀的時候,從這座神社出發的神輿都會在那個神祠里落腳。原來那個神祠是在這座神社管轄下的啊。
這時,富雄突然想到一個情況,頓時心裡一驚。
沒有人知道富雄把小黃本放在了那個神祠里。他為了防止重要的寶物被別人偷走,特地小心謹慎地避開了別人的視線。況且,即使有人發現了神祠里的小黃本,因為上面沒有寫名字,也不可能知道這是富雄拿來的。然而,要說有人不但知道每天都會有大量小黃本被拿到那裡去,還知道那都是富雄帶去的,甚至就連他總是朝神祠鞠躬都知道,那答案就只有一個了。
「這麼說……難道……這頭肥豬真的是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