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海和杜麻閑聊到跟昨天差不多的時間之後,終於走出明誠堂。
跟杜麻一起回到她位於站前商店街的家,並在那邊告別。
「反正要吃,要不要去吃飯?我家那小個子老爹會捏『上等』的壽司喔。」
「不了,搞不好夜火已經回來了也說不定……今天我先回去了。下次我再跟夜火一起去。」變成一個人的盡海打算隨便買些晚餐,便朝商店街走去。
一如往常,周圍擠滿了在黃昏前來買東西的人潮。
(……嗯?)
盡海注意到有個外型顯眼的人類混在人群之中。
明明是夏天,男子卻裹著類似軍服的厚外套,他彷彿用那個厚度推開人潮走著。以擦身而過的視線可清楚看出在他身體的各處都掛著銀制的飾品。
盡海覺得有些意外,在心中喃喃自語。
(是夜警局……真稀奇。)
「夜警局」直屬於龍人,專門執行他們的命令,也就是所謂的特殊部隊。
在其工作的性質上,由於對手是西魯納帝卡,因此據說也有會使用魔術的人。
也因為這樣,他們很少會出現在一般市民的面前。
(不可能是出來買晚餐吧……)
在想著有的沒的盡海心中升起些許對吸血鬼的恐懼感。
首先想到的,還是夜火的臉。
(……如果沒有什麼事就好了。)
在意的想法宛如卡在喉嚨的魚剌般令他感到不舒服,買了新鮮的鯖魚後,盡海快步地離開商店街。
接下來就是今天早上也走過,平常的那條路。
在看慣的風景之中步行約十分鐘,就可以看到早就看膩的自己家。
……應該是要那樣才對。
「…………」
就在盡海稍微往前走的當下,他再也無法壓抑湧上來的情感,於是一邊走一邊不安地朝四周張望。
雖然是平常走的路,但卻奇妙地感到變寬了起來。
原本應該是不變的夜之黑暗,總覺得在今天伴隨著從未見過的深沉,到處充斥。
然後一查覺,自己正輕輕握著左手。
宛如在追求自然存在於那裡的東西。
多久沒有一個人走路回家了?
雖然很努力回想,但是盡海卻怎樣也想不起來。大概是兩年前或三年前的事情了吧?
自己跟夜火是如此不曾「分開」過。
然後,「沒有牽手」的時間也是。
所以,盡海……只是單純覺得寂寞。
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強烈地感到寂寞了。
(就連父親離開家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寂寞啊……)
現在回想起來,那也是因為有夜火在的關係吧。
真慘,老是覺得牽手這件事情很丟臉,等到一個人的時候就變成這樣。
自己也覺得自己這種想法更丟臉。
一旦這樣想,剛剛才收拾好的思緒又再度慢慢地在盡海的心中浮現。
如果這樣的話……比方說夜火有了喜歡的人,並主動說要與我分開的話,我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杜麻也那樣說過,如果真的變成那樣的話?
(……不會不會不會不會。)
盡海慌慌張張地在心中搖頭。
那種事情,大概是不可能的。
因為彼此都於各自的人生中在一起最久。
所以從今以後也應該是會一直在一起才對……
(到今天早上為止是那麼想的……不過,那個親戚到底是……)
「……唉。」
一個人抑制思考也沒什麼效,於是一邊繼續想著一樣的事情,盡海緩緩地朝回家的路上前進。
結果,明明只是走回住慣的家而已,卻花了比平常還要多一倍的時間。
應該說是跟預想中的一樣嗎?家裡的燈還沒有亮。
對面夜火的家也是黑漆漆的,她還沒有回家這件事情一目了然。
(……就想說可以慢條斯理地做家事吧。)
雖然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是在逞強,不過盡海還是打開門鎖,穿過老舊的門進去房子里。接著,他代替夜火做完打掃與洗衣服,開始準備晚餐。
因為要做馬鈴薯沙拉,他把馬鈴薯燙熟、洋蔥泡水、切火腿。
把買回來的鯖魚切段、放在烤網上烤,然後做蘿蔔泥。
然後他也順便燙了菠菜。因為青菜不夠。
這些技巧有如行雲流水般地非常地快速。
因為是被迫需要,結果他已經完全成為獨當一面的「家庭主夫」了。
但是那也必須要有人吃,才有動力煮。
(不過,那傢伙的味覺很詭異就是了……)
就這樣,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的他無所事事,穿著制服就把身體埋進客廳的沙發里。
看了一下時鐘,是晚上七點。早就過了平常的晚餐時間。
從口袋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沒有簡訊也沒有來電。
(那傢伙,有好好地把手機帶出門嗎?要是會晚回來的話,至少也聯絡一下吧。)
像在意女兒門禁時間的老爸一般擔心著,同時彷彿為了要壓抑住再度湧上的寂寥感似的,盡海將自己更陷入沙發。
早上吹的強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
周圍完全聽不到狗叫聲。
非常安靜的夜晚。
——就在那個時候。
「嗯?」
盡海家的古老門鈴發出生鏽的響聲,告知有客人到來。
(夜火……應該不是。那傢伙有帶鑰匙。)
不用說,這個老房子是沒有對講機之類的。
「來了來了……」
他一邊回答,一邊走出玄關。開燈後,在玻璃門的對面看到很眼熟的制服。看起來好像是郵差的樣子。
一問之下,中年的送貨員低聲細語告知有一個收件人是盡海的郵包,想要請他收件簽名。
盡海拿了筆簽名,送貨員收下籤單後遞來一個小箱子。
那是一個手工非常細膩,正方形的木箱。
觸感濕潤,帶有光澤,類似神聖工藝品般的質感。
只是很詭異的,完全沒有使用包裝紙或是固定蓋子的繩子之類的東西。
送貨單也不是貼在蓋子上,只要一摸就翻了起來。
該不會就這樣運送過來的吧?
想到這些疑問的盡海打算要詢問送貨員,於是抬起頭。
然後不禁瞪大眼。
「……咦?」
不知何時,送貨員的身影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從盡海的眼前消失了。
盡海下意識地從玄關探出身,環顧了一下周邊,卻看不見他的蹤影。
照理說,送貨員應該會開車或騎車才對,但連車子的排氣聲也沒聽見。
(只是剛好我沒注意到而已……這樣想可以嗎……?)
總覺得內心有股不平靜的感覺,盡海關上玻璃門後上鎖。
然後回到客廳,再度坐在沙發上,看著收到的箱子的送貨單。
接著,他不自覺的歪頭。
「是爺爺寄來的……?」
寄件人是司馬知海。是住在東歐的那個爺爺的名字。
如果這是普通的家庭的話,收到親人寄來的東西,是不會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吧?
但是對盡海來說,這是未曾體驗的狀況。
畢竟他到現在一次都沒收過爺爺寄來什麼。
以前有被雙親叫寫了「爺爺,你好嗎」之類的信,但是沒有回信。
因此,有時候盡海會擔心爺爺該不會連自己出生的事情都不知道。
再說得那個一點,盡海本身其實也在懷疑。
(真的有爺爺這個人的存在嗎……?)
面對這個突然送來的東西,盡海感到爺爺知道自己的存在之高昂情緒正靜靜地在心中騷動。
他迅速地打開箱子。
「嗯……嗯?這是什麼?」
從箱子拿出來的是一個奇妙形狀的物體。
乍看之下,是蛋。
整體上是灰褐色,遠看是也是像蛋的東西。
但仔細瞧之後,其表面上有像是薔薇花瓣的雕刻。
裡頭還附有裝飾用的鏈子,作工也是非常仔細、像薔薇的花莖般,到處都帶著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