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就在永遠逃跑的鬧劇發生後的隔天。
澪司一行人已經漸漸習慣了西都的生活。
雖然發生了永遠跑走的意外,不過除此之外生活中並沒有發生其他的大事,每天的日子都相當平穩。偷跑到學校外面的永遠最後也平安無事地回來了。澪司甚至心想,今天大概也會和昨天一樣,是安穩無奇的一天吧。
——總會有突如其來的無理事件,打破原有的平穩人生。
就連人生中親自體驗過這層深刻道理的澪司,也幾乎要淡忘了這件事。
為了能夠運入各式各樣的器材,西都防衛學校的正門做得非常寬廣。有一台拖板車正緩緩地駛入寬闊的正門。拖板車開進操場後,慢慢地停了下來。從半空中俯視的話,拖板車的對角線剛好就是狼所在的位置。
沒多久,一名男人從拖板車上走了下來。男人乍看之下是個外國人,臉上有一條很大的傷症。
男人站在操場邊,緩緩地抬頭看向校舍。
此時澪司正待在屋頂上,拿著從土岐那裡借來的模型刀練習拔刀術。剛好在休息的他不自覺看了操場一眼,便望見拖板車開進學校的那一幕。接著澪司看到車上走下來的男人,於是他瞬間便往樓下跑去。
當然,他並不曾見過那個男人。
然而,在澪司一行人滯留在西都的期間,忽然有一名外國男子開著大車跑到學校裡面來——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澪司心中充滿警戒。
希望對方不是敵人,這樣之後可以把這一切當成一場笑話。
然而,如果對方是要來搶走永遠的敵人,若是沒有在一開始就掌握先機採取行動,最後有可能會導致再也無可挽回的後果。
更重要的是,那名男人站著的樣子,讓澪司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
這股感覺非常奇妙,就好像是有人用手直接抓著自己的內臓一樣。
如果把這個感覺換成其他的說法——就是,戰爭的味道。
澪司衝到學院長室時,土岐、姬川、惟織、熊楠、千尋、彌都以及永遠都已經聚集在這裡了。雖然沒有看到貴一的身影,不過知道永遠所處的狀況的人們,似乎都已經對眼前的狀況抱持著危機感。
「老師——」
澪司並沒有特定在叫土岐或姬川其中的任何一個人,他只是想要先讓大人對狀況做出判斷而已。土岐點點頭後,凝重地開口說道:
「他不是我認識的人。所以,如果他不是來賣教材的業務員,那事情就和大家所想的一樣了。幸好沒有學生待在室外。」
「他打算要來戰鬥嗎?」
惟織露出過去不曾見過的敏銳神色,開口問道。
「唉,如果威脅能夠起得了作用的話,那希望事情可以就那樣解決。不過——那傢伙開著一台那麼大的車子跑來這裡,我想上面應該帶了不得了的東西吧。如果我們不投降的話,那他們應該也早就預備好要戰鬥了吧。」
土岐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本來想要叫警察,哼,結果對方早就有備而來了,通訊系統完全被切斷了,看來他們應該用了軍方的正規妨礙裝置。設想得還真是周到。早知道我應該養些傳信鴿才對。」
「西都其他的老師呢?」
姬川問道,土岐只是搖搖頭。
「很不巧,今天剛好是星期天,有好幾個老師帶社團學生去比賽了,原本應該星期天來輪班的老師們,有的剛好家中遇到喪事,有的則是去出差,所以現在學校里只剩下我和你兩個成年人了。我們學校的高等部在另外一座山上。」
「——看樣子比我所預想的最糟狀況還要糟啊。」
姬川語氣有些輕率地嘟噥道。
「也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現在學校里學生不多。」
「應該算幸運吧——唉,應該算幸運吧。」
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姬川話語中想表達的意涵。
「總之,就讓老頭子我先上場吧。姬川老師,抱歉,後續就交給你了。我會盡量多爭取一點時間,不過還是請你一定要先預想好最糟的狀況。」
土岐露出認命的表情,把手伸向掛在牆壁上的日本刀。
永遠不安地抓著千尋的手,土岐轉過頭來剛好對上永遠的眼神,於是他說道:
「放心,我就是為了保護年輕人,才活到這把年紀的。」
土岐露出溫柔的笑容。
「老師——」
土岐正準備踏出學院長室,惟織馬上開口叫住他。土岐在門前停下了腳步。
「那把刀,你不是說等到我能夠獨當一面的時候要送給我嗎?」
「什麼啊,你的意思是說死之前叫我把它留給你嗎?」
「這樣也可以啦,哎唷,可以的話,麻煩你現在就交給我。如果最後以遺物的形式收下這把刀,感覺實在有夠悶的。」
老人和少女視線在半空中交會,接著兩人都露出淡淡的笑容。
「蠢蛋,像你這種危險人物,我還沒親眼看到你成為獨當一面的人之前,絕對不可能安心去死的啦。」
說完後,土岐重鄉再次走向門口,他表示:
「好啦,那我去去就回來。」
接著他收好刀子邁步而去,留下在場的年輕人們。
「哼,台詞還真老套。」
惟織指著緊閉的門扉,開口說道。
「好啦,那我們也趕緊進行我們該做的事吧。」
惟織環視一行人,她的表情中充滿著無比的堅強。
2
土岐離開學院長室後,現在聚集了其他與他錯身而過到此的學生們。
包括澪司一行人,總共有四十一名學生。
他們已經聽過貴一的說明,臉上充滿著混亂與不安的神色。
到底會怎麼樣?真的會沒事嗎?自己最後能平安嗎?
他們紛紛地問著。
這也怪不了他們。
就算他們平日受過再多的戰鬥訓練,現在畢竟還是被忽然丟上了戰場。就連自衛隊都不見得有過這樣的經驗,現在還要強迫一群根本沒幾歲大的少年少女們保持冷靜,實在是不太可能。
姬川美雪站在土岐的辦公桌前,一邊用眼角餘光看著這些孩子們,一邊煩惱著。
——後續就交給你了。
土岐對姬川丟下了這句話,然後就離開了。就實際的問題來說,姬川很明白身為教官的自己必須要好好地統整眼前的學生們。就算是西都的學生們,好像也相當信任身為東都教官的自己。
東都防衛學院的戰術指導教官,姬川美雪。
當然,姬川並沒有從軍的經驗——甚至連自衛官都沒當過。她只是一直努力地學習戰略戰術的各種知識至今。
少女時代的姬川,只要看到古今名將們創造的沙場故事就會覺得充滿了熱情。她覺得那些人用盡了神算鬼謀,翻轉了原先壓倒性的劣勢,堪稱戰場上的神。
就是因為她非常崇拜這些故事,所以才會選擇今天的這份職業。
然而,事情到達這個階段,姬川美雪才終於有了切身感受。
她終於明白戰爭並不只是故事而已,而是再確切不過的事實。
敵人根本無法預測。如果想法樂觀一點,當然可以認為對方並不是特別優秀的士兵。
就沖繩發生的事件來看,或許曾有人預測事情並不會被無關的其他人發現。然而現在他們所處的地方雖然是深山裡的學校,但要是在京都中出手交戰的話,絕對瞞不過世人。就算對方是再怎麼惡名昭彰的傭兵公司,一間名號響亮的企業,應該不太可能把最優秀的士兵派到極有可能會被人發現的犯罪行為之戰當中。會被丟來執行這種骯髒任務的,應該都是些公司能夠如蜥蜴斷尾般輕易切割掉的士兵。如果真的如同推測的話,那派來的應該都是些不那麼優秀的兵才對。
按照常里來想的話,事情應該就是如此。
然而另一方面,真的可以用常識來思考這場戰鬥嗎——姬川自己率先否定了這件事。一個大企業籌劃要在日本國內綁架一名少女,而若是必要的話,他們也不惜開戰。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違背常理與理性了。除非對方已經有一隻腳踏在瘋子的領域中,不然這實在不太可能。要時時預想好最糟的狀況——若是回顧戰術中的這個基本概念,那麼實在不應該用樂觀的態度下判斷。而且此時此刻的現實,早已經超過了她所預想的最糟狀況。
「老師。」
耳邊傳來沙啞的聲音,聽起來相當冷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