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初秋:精靈物語第九章

天空中漂浮著柔和、透明、清亮、微涼的空氣。放學後,洛米揚提著小提琴沿著鋪滿繽紛落葉的林蔭路漫無目的的行走。遊盪許久之後,她抬頭仰視前方伸展著長長枝椏的花樹間露出的小片淺色彩雲,這才察覺到,天色已近黃昏。

她閉上雙眼放鬆的聞著空氣中草葉和樹木的味道,忽然又對生活有了許多美好的希望,哪怕上一秒她心中仍有些瑣碎的悵然失落。

從前,每當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她總是習慣性的在偌大的清梨校園內獨自漫步,欣賞沿途盎然綻放的花草,清水池塘,碧綠的天空。然後,所有的不愉快便統統被淡薄的清風帶走,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臉上。就好像生命力頑強的向日葵,只要朝著太陽的方向,就會充滿無窮的力量。

櫻花的草坪很美,洛米揚一直這麼認為。在這裡,可以看到頭頂大塊藍白如畫幕的天空,整片綠油油的草地,坐在露天看書的情侶和他們漂亮的寵物。這讓她覺得生活簡單而美好,溫暖愜意。在草坪的黃昏暮色里,三三兩兩的學生快樂地放著風箏。洛米揚找了張歐式長椅坐下,小提琴放在身邊。

她取出琴盒中的小提琴,放在雙膝上,撫摸著它色澤柔和,觸感細膩的身體,輕嘆了口氣。

雖然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就算沒進音樂社也沒有關係,但心理仍隱約有幾分失望。

那天,她上課中途請假去排隊,排了很久好不容易才輪到她,卻只剩下唯一一張報名表了。所以最後在報名表上她填的是煙溪的名字,如果現在再遇到那樣的情況,洛米揚想,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做出同樣的選擇。因為她知道煙溪一定比自己更需要它,她不想讓她在這件事上留下任何遺憾。

「笨蛋,既然不後悔,那還在這裡嘆什麼氣,打起精神來。」心中終於完全釋然,活力和愉悅又重新回到身上的洛米揚語調不由得提高了幾度。她看了看淡淡粉紅色餘暉中乘風飄飄揚揚的風箏和不遠處嬉戲打鬧的人群,倍感精神煥發。

「既然不能加入音樂社,讓更多人聽到我演奏,那就自己當自己的觀眾吧。」她潔凈的眼中閃著狡黠的光亮。

煞有其事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洛米揚將小提琴擱在肩上,面朝前方的空地語音輕快的說道:「下面是1號選手洛米揚帶來的個人獨奏,希望大家能夠喜歡。」禮節性的向前鞠躬,她笑容明亮如星辰,悄悄凝聚著自娛自樂的滿足感。

她將所有的注意力里都投入在自己自編,自導,自演的表演上,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的梧桐樹上,有一雙清澈溫暖的眼睛正饒有興趣的關注著她。

被她自言自語的聲音所吸引,原本倚著樹榦側坐在樹椏上安靜翻看樂譜的秋浬瑾不由自主的望向她。借著高度優勢,他可以將她所有舉動清晰收入眼底。「洛米揚?」他無意識的低喃她的名字,花瓣般的嘴唇揚起暖如春風的笑容。

雖然由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但由她剛才極為有趣的動作和勃發的朝氣看來,她應該是個很可愛的女生吧。隱約間他好像聽她提到過「音樂社」,她也有報名參加嗎?秋浬瑾無意猜測著,然而,忽然由樹下傳來的音樂讓他無暇細想,不由自主的全身心沉浸在美妙輕快的樂聲中。

天空里有溫暖的金紅色晚霞。流動的音樂如愴然明亮的陽光灑落大地,細膩色彩的過度充滿神奇,使人內心歡愉,卻又出奇的安靜。她的音樂融入了濃郁的感情,因而具有很強的感染力,秋浬瑾靜靜側耳聆聽,心中最初的震撼緩緩化為欣賞,靜心感受著音樂所帶來的潔凈和輕盈如鹿的喜悅。

暮色中,秋浬瑾眼神溫熱的長久凝視著她的背影,直至太過於陶醉使得手中的樂譜不慎落下才恍然間回過神來。

身後突然響起的聲音讓洛米揚下意識的停止拉琴,她回頭,這才發現樹上不知何時出現的少年正滿眼歉意的看著她。而那個氣息溫潤,面容俊美的少年,居然是秋浬瑾。她頗為驚訝,他是什麼時候來的?坐在那多久了?

被發現了!秋浬瑾如星的雙眸閃過一絲尷尬,他輕笑,單手一撐便利落的從高高的樹枝上跳了下來。分明是電影中不良少年慣有的動作,但由他做起來,卻顯得溫文爾雅,仿若初臨塵世,高貴的不可褻瀆的王子。

他將樹下的樂譜撿起,動作優雅的走到洛米揚面前,對她微笑,牙齒潔白,笑容如細碎鑽石:「你好!」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勾出好看的笑弧。她果然同他想的那樣,是個蠻可愛的女生。雖然整體看上去有一點點的凌亂,一點點的不修邊幅,但清新自然的氣息卻讓人覺得很舒服。

短暫的失神過後,洛米揚迅速反應過來,她回以禮貌的笑容:「秋浬瑾學長,你好。」她沒想到自己能在這碰到他,只是,像他這樣氣質高雅的人總是喜歡坐在那麼高的地方看書嗎?他應該是覺得那樣更安靜吧。黃昏,草坪,梧桐樹,讓人覺得很舒服的環境,確實很適合看書。而且方才他側坐在樹榦上那一幕唯美和諧得像夢幻中的畫面。

「你認識我?」秋浬瑾微驚,他似乎曾經見過她,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嗯,上次在公車上見過。」洛米揚點點頭:「不過,學長一定不記得我了吧。呵呵,像我這種長相的女生是屬於丟到人群中就找不到,讓人很容易忘記的那種。所以,學長不記得我才是正常的。」她語調輕快,絲毫沒有因他忘記她而感到不開心,雲淡風輕得好像這對於她來說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抱歉!」秋浬瑾對她表示歉意。但她幽默又充滿活力的話讓他的心也隨之變得輕鬆起來,他笑容親切的問道:「對了,剛才聽你提到音樂社,你有加入嗎?」加入音樂社,意味著能將演奏水平提至更高的檔次,得以繼續深造,是很好的鍛煉機會。而大二大三的人對它更是趨之若鶩,她應該也有報名參加吧?

剛剛下定決心要忘記的不快再次被提及,洛米揚聳聳肩,眼底透著細微的失望:「沒有。」看出他眼中的不解,她故作輕鬆的打趣道:「因為音樂社在整個櫻花的影響力簡直到大誇張,再加上群眾對學長的傾慕更是有排山倒海之勢,所以我沒能拿到報名表。雖然很可惜,但明年還有機會,我一定會加油的,呵呵!」她滿臉燦爛的笑容,不想因自己的事而影響到他的情緒。

半輪夕陽已經消失於地平線上,黃昏夾雜著習習涼風飄然而至。

洛米揚呼吸著空氣中青草和暮色的香氣,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神態頑皮的沖著秋浬瑾吐吐舌頭。她走到長椅邊將小提琴重新裝回琴盒,轉頭回望著他,目光清明:「學長,天快要黑了,我要走了。」接收到他回以的點頭微笑後,她提著琴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暮色漸濃,放風箏的學生不知什麼時候回去了,歡笑聲消散在空曠的草坪上,清脆的鳥鳴也漸漸歸於平靜。秋浬瑾站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覺又有幾分淡淡的憂傷。但他眼中忽然閃現出一道亮光,喜悅爬上溫潤的面容。

「下星期五下午一點,來大禮堂參加面試。」難以自制的,他對著她的背影喊道,聲音中帶有華麗的顫抖。他願意為她破例一次,因為,他不想錯過一位真正理解音樂的優秀社員。晚風吹動拂著他純白的衣角,夕陽的餘暉灑在他精緻俊逸的側顏上,讓他看上去超塵脫俗,像隱翅的天使。

洛米揚驀然停下腳步,身軀僵了一下。轉過身,對上他玫瑰色雲霞中誠摯溫暖的笑容,她也不自覺的露出感激的微笑。

夕陽染暈的晚霞照在他們身上,閃爍著寶石般璀璨的光芒。

午後的櫻花,秋雨洗刷過後的天空像大海一樣湛藍碧透,大片藍白的雲朵在冰湖的湖面上慢悠悠地漂浮著。大禮堂外種著一排挺拔的白楊,葉片在風中輕輕款擺,晶瑩透徹的水珠光斑躍動如晶瑩的小天使。

不時有提著各式樂器的學生陸續從歐式風格的大禮堂內走出,臉上表情各異,有的神采飛揚,高聲談笑,但僅是少數幾人,更多的則是沉默不語或是唉聲嘆氣,低聲抱怨著加入音樂社團的考核要求過高,讓向來在音樂方面自視甚高的他們信心大挫。

天氣放晴後,陽光愈發顯得明亮。

灰色翅膀,藍色尾巴的小鳥不厭其煩的在天空中飛來飛去,不時發出一兩聲清脆的長鳴。就這樣…兩個小時過去了,時間由下午一點走到三點。隨著時間的流逝,原本充斥著交談聲,人滿為患,氣氛緊張的禮堂內漸漸清冷下來,到最後,偌大的禮堂內僅餘下三四個人。

感覺到禮堂內靜了下來,洛米揚將手中的琴譜放回包中,轉頭環視四周,這才發現人差不多都已經走光了。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而自己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她輕嘆了口氣,將視線轉移到窗外,繼續內心的等待著。

禮堂外盛開著大片黃菊花,一朵白菊在黃菊中孤立的生長。指尖落在清透的玻璃窗上,洛米揚輕輕描繪著那朵白菊的形象,最後一筆剛落,她便聽到有人從側門走出,站在門口喊她的名字。她將身旁的小提琴提起,起身,唇角上揚著微笑的弧度,溫柔明亮。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