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統統殺光的狀況

1(陣內忍)

一切都結束了。

這是一條絕對的底線。全都沒救了。但至今的發展,根本沒有半點會死人的預兆啊!

「嗚……嗚……」

一股嘔吐感湧上。會感到頭暈,是因為那極度鮮紅的色彩嗎?

但我還是盯著前方,移不開視線。一股鐵塊生鏽的濃密臭氣,硬是讓我自覺到此刻正和屍體待在同一個空間,脫不了關係。

前方——

如抹布般扭曲的頸子,頭部消失的女體。眼下這名鮮血泉涌般溢出的人物,我心裡有底。雖然有一說法是:臉部被打爛或溶解的屍體,未必是本人。不過這句話絕對不適用於這個狀況。因為我太清楚眼前的人物了。

不論塗了指甲油的十根手指。

還是滑順的背部曲線。

都與我腦中的記憶和回想吻合到令人發寒,該死的一致。這無力……不,這有如插了電極的青蛙腿,隨著大量出血而痙攣的女性,跟我的記憶重疊。

我乾涸的喉嚨深處,擠出了一句話:

「菱神……舞……?」

會叫名字,或許是因為我想得到一個回應。

對方明明沒有嘴巴和頭部。

我不由得想癱坐在地,但此時才注意到,那噴出的鮮紅色彩已流到腳邊。身體會弄髒——如此心想,雙腳才總算使上力。接著我又注意到一點。身體會弄髒,是因為那是屍體流出來的東西,因為那東西已經不是菱神舞了。

我察覺到這一點。

原本麻痹的恐懼感,頓時席捲而來。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會被殺死。

待在這裡會被人殺死。況且,連菱神舞這等高手都沒了脖子,區區一個高中生又能怎麼樣!

我擺動雙手,一個勁地衝出現場。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叫喊什麼。叫什麼都好。到外面,總之先到建築物外頭。我在長長的走廊上不停奔跑。

但途中我停住了。

雙腳不聽使喚。

成排門扉的其中一扇,半開的門內,有鮮紅色彩四處飛濺。該死,開什麼玩笑,該死!那不是叔叔嗎?你是刑警吧,國家公權力的象徵吧!怎麼會,怎麼會不僅雙腳被扯斷,還脖子掛在玻璃碎掉的窗框上啊!

我們是血親,就算屍體支離破碎成那樣,我也應該哭喊著跑過去。但現在的我不行了,因為我已經明確感受到恐懼。無法靠近,那太異常了。叔叔不是死於雙腳出血,而是脖子被掛在窗框上窒息而死。兇手用這種本來雙腳稍微用力就能輕易脫身的伎倆,明顯是想慢慢折磨死對方。

喜歡推理的少女被扔在廚房的瓦斯台上。惑歌那傢伙被人用釣金槍魚的巨大魚鉤掛在天花板上,晃得像座吊燈。全都沒救了。現在不是談兇手的時候。我看不出追趕一個有形體的人能解決什麼。我只感覺到這間旅館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覆蓋,那力量有如巨大惡意和怨念。

死亡。

明確的死亡。

急促的呼吸停不了,我想不出具體的對策。下一個會輪到我,現在只剩我還活著。到底是誰幹的?有逃過一劫的方法嗎?說到底,追根究柢來說好了——

為什麼?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啊?

2(陣內忍)

在只有屋齡可取的茅頂日式房屋。我坐在其外廊吃著冰棒時,嬌小端莊的奶奶對我說:

「小忍,小忍啊!」

「怎麼了,奶奶?」

「有野貓啊。它要在這裡休息沒關係,要是把院子當成廁所就傷腦筋了。奶奶想趕走它,可是沒有用。小忍可以想個辦法嗎?」

「……奶奶,那不是貓,是貓又喔,尾巴有兩條。那是致命誘發體,奶奶要小心啊。」

貓怪在一些故事中會幫主人報仇,所以讓人討厭不起來,因為那是美談。不過他們的能力能輕易取人性命,還是小心為上。

我穿著海灘鞋來到寬敞的院子,戰戰兢兢地靠近貓又,她正蜷曲在充滿獨角仙的樹蔭下。

「這位貓又,在這裡做什麼啊?」

「你看不出來?盛夏的烈日當頭,熱得受不了啊。一整年都在開空調的人類大概不懂吧。」

「我可以讓你到房間乘涼,不過別在院子上廁所啊。」

「淑女怎麼會做那種事情。不過,對了。人家現在心煩意亂,如果能泡個冷水澡,心情會變得比較放鬆,也不會想傷害人類吧。」

「一隻喜歡洗澡的貓?」

「咱可是貓又啊。」

於是乎,我雙手抱著貓又往浴室前進。

「明明是間破房子,浴室還挺高科技的嘛。」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指定為文化財產,所以爺爺很積極地想趁早改建。多虧這樣,家裡有用到水的地方和冷暖氣都異常先進。」

我打開水龍頭,裝水入洗臉盆,這時貓又大姊開口訂正。

「都是冷水太冷了啦,加點溫水啊。」

「真會享受啊。」

「溫水別放太多,不能半冷不熱,畢竟人家是想要讓自己好好清爽一下。」

「好啦好啦,真是的。」我應了幾句,同時把貓又放入洗臉盆。她一直在抱怨,看起來卻很舒服呢。喉嚨已經在呼嚕呼嚕響了。

就在此時——

我察覺洗衣板雪女正從浴室的門縫觀察這裡。老爸會讓雪女住下,是因為她發誓絕對不會靠近溫度須嚴格控管的釀造相關設備(附帶一提,我老媽基本上也是喜歡妖怪)。

「……不公平……」

「什麼啊?」

「……跟那種鄉巴佬妖怪一見面就一起洗澡……我認分地鞏固地盤,卻沒那種機會……」

「吃醋嗎?不只難看還想岔了呢。」

「啊?不是吧,這樣算一起洗澡嗎?喂,這是貓耶!」

「咱是貓又,跟那傢伙一樣是致命誘發體。」

我很難把你們視為同類!還有為什麼你會把手放在和服衣帶上啊,雪女!比較的對象明顯不對!你是打算把屁股塞進洗臉盆嗎!

似乎是嗅到他人的不幸,魅力十足的座敷童子也跑了過來。看到她那賊笑,在期望什麼一目了然。我不由得心想,這傢伙身為座敷童子是不是有問題?但現在沒空說這些。

「等一下,座敷童子!架住那邊的雪女!」

「不公平,不公平☆」

「幹嘛連你都把手放到衣帶上啊!不要為了搞笑裸體啊!身材火辣根本成不了笑點!」

3(菱神舞)

鄉下有妖怪很麻煩,但都市也不是毫無缺點。都市的人口眾多,已經把環境徹底改造得適合人類居住,那為何還會充滿傷害人體的廢氣和化學物質呢?我只能認為都市人把削減自己的生命當作樂趣。

我走進一家連鎖咖啡廳。坐在店內深處,長相鬱悶的刑警向我舉起了單手。那樣也算是在執勤,公務員果然還是很悠閑啊。

……不過,或許是獵槍狠很打中的地方還在痛吧,他的動作有些生硬。

不過以「我們」的標準來看,那種程度根本不算受傷,況且政府還用國民的稅金給了他一筆公傷津貼,用悠閑兩字形容他算剛剛好而已吧?

「你在喝什麼?」

「喝什麼都好吧。倒是你那是什麼打扮,坦克背心加熱褲……沒考慮自己的年紀嗎?該怎麼說,感覺很蠢耶。就像參加技優推甄結果不小心考上,課業卻跟不上而無處可去的大學生。」

「如果是真正的蠢蛋,穿成這樣就沒救了。對不是蠢蛋的人來說,這算是很棒的偽裝啊。」

「是嗎。那你要找我說什麼?趕快說一說吧。」

「幹嘛這樣,你也稍微聽我吐一下苦水啊。最近被一群麻煩的傢伙盯上,一點都不好玩。喔,對了,你要不出面幫我跟他們說個兩句?」

「你根本是活該。不能逮捕像你這樣的人,我也有問題啦。警察這種東西啊,制度也太多漏洞了。你說被盯上是怎麼樣?被日本公安嗎?」

「被MI6啦、CIA啦,還有歐洲安全部隊。」

「這很明顯是超過日本警察能力所及的範圍啦!你到底是幹了什麼好事?啊……等等,不要說……!」

「你想知道?想知道嗎?沒有啦,我聽說歐洲已經創造出魅魔的役使法,所以跑去看了一下。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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