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丘祭五十元硬幣之謎 風丘祭五十元硬幣之謎

1

穿過鳥居後最初映入眼帘的是圓圓的提燈。

上面以勘亭流的粗字體寫著『風丘』和鎮子的名字。其次的是『納涼』,再其次則是『祭』。每當從高台那邊傳來太鼓擊打聲,都會讓懸掛在神社境內的風雅照明緩緩顫動,赤與白的暗淡光照讓映照出的樹影晃蕩起來。

來往的行人都在手上拿著團扇和棉花糖,烤玉米棒,悠悠,汽水和小金魚;幼兒在面具店前向父母撒嬌;抽獎店裡聚集著想要得到珍貴卡片的小學男生;人們忍耐著暑熱在刨冰店的旗子下方排成長長的隊列。

各處都熱鬧非凡,要在被左右兩邊的店鋪夾著的通路上上前行實在不容易。

「沒想到會這麼熱鬧啊。」

哥哥邊穿過人群前進邊說道。

「說到神社的祭典,還以為會更加冷清點的……社務所在哪裡?」

「應該是在那邊吧。」

柚乃不太確定地用手指著炒麵攤子的油煙飄去的方向深處。

「你之前有來過嗎?」

「從學校回去的時候,順道來過幾次。」

話雖如此,今晚的神社與柚乃印象中那嫻靜的休閑場所有某種相異之處。由提燈暗淡的光芒和幾十個貨攤形成的迷宮,以及更為重要的祭典氣氛之故,儘管是比起小學校庭略少的場地,卻讓人感覺比起平時更要寬闊數倍。

這是鄰近風丘車站的寢入神社每年都會舉辦的夏祭。

正如哥哥所說的,熱鬧程度超乎預想,與自己鎮子里的盂蘭盆會舞大會完全不同。讓人感到有些後悔,要是幾年前就知道的話就好了。柚乃所居住的城鎮與風丘之間相隔著兩個車站,在開始上高中之前都沒機會悠閑地參加這種地區性的活動。

不對,原先今年也沒打算要來參加的。當天結束部門活動後在家中的客廳沙發上休息疲勞的身體時,被年齡差距很大的哥哥叫去,心想反正閑著於是就去了。

「那麼,這個是誰送來的?」

柚乃輕輕地拍了拍身穿襯衣的哥哥肩膀上掛著的背包。裡面裝著各種細長形狀的罐裝果汁。

「保土谷署的那些人。好像是要協助祭典的警備工作。仙堂先生說,在體育館事件的時候受了對方不少關照,所以要表示謝意。」

「啊,原來如此……」

突然說要去送東西什麼的,還以為祭典的舉辦者裡面有和他關係親密的女性,原來是和刑警的工作(而且是上司命令)有關的嗎。

「不過送的是果汁,有點幼稚不是嗎?送酒不就好了嘛。」

「可不能讓工作中的警官喝酒啊,重要的是心意,所以沒關係的。不管怎樣,首先得先去社務所才行。」

「看來路途險峻……啊。」

混雜在人群中發出嘆息的柚乃發現了喜愛吃的食物招牌。頭上卷著毛巾的赤紅色章魚,展開寫著『特製!』的扇子舞動的圖案。

「稍等一下。」

「怎麼了?」

「去買章魚燒。我肚子餓了。」

「誒?……真是的,究竟誰才是幼稚啊。」

不理會驚訝的哥哥,柚乃跑到眼前的章魚燒攤子前。店主簡直就像是為了做章魚燒而生的一樣,頂著一個漂亮的光頭。排隊等候期間看了一下價格,上面寫著三百元六個。

「喔,三百元啊。」

這算便宜還是算貴呢。正當在考慮著性價比的時候,聞到從塑料盒中飄來的章魚燒醬汁香氣,馬上就覺得這種事情怎樣都沒所謂了。在祭典里買的東西也包含著那個場合下的氣氛費,好像有哪個誰說過這樣的話。

由於一百元的硬幣不夠,所以就從錢包里拿出五百元交了出去。店主「找您兩百元」找回了零錢。這是會在商人和賣家間不斷出現的,非常理所當然的交談。

「……咦?」

然而找回的硬幣被放在手掌的瞬間,柚乃卻感到些許違和感。找回的零錢剛好是兩百元——可是並非兩個百元硬幣,而是四個五十元硬幣。

2

從身穿號衣演奏祭子的男人身旁經過,來到比作為實物保管所而設置的帳篷,以及臨時廁所更深處的地方後,人潮總算是減少了。

寢入神社的社務所就在被漆黑的夜色包圍的本殿和拜殿——據聞似乎是祭拜狸貓——的旁邊位置上。

看來也兼做神主一家人的居所,是間缺乏神社風格裝飾的簡樸房屋。相較於提燈更具有生活感的熒光燈光線,從打開的玄關拉門處投射而出。

「那麼我就送過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柚乃當然是搖頭拒絕,「我在外面等你」如此回答道。雖然在保土谷署里也有認識的人,不過自己進入警察的值班室還是不太妥當吧。

送別了進入社務所的哥哥之後,她靠在玄關旁邊的牆壁上嘆了口氣。然後慢慢地將剛買的章魚燒盒子打開。擔心在人群中會被撞到所以剛才沒有吃。醬汁並沒有漏出來,章魚燒也還是暖和的。

「我不客氣了。」她小聲地說著,抓起盒邊的牙籤刺上一顆吃了起來。

濃郁的醬汁和蛋黃醬以及些許紅姜的風味,雖然沒有美味到值得大書特書的程度,不過反過來說,也可以說是最適合邊聽著祭子邊吹著夜風時吃的味道。

咀嚼著忍耐住留到最後才吃的大顆章魚燒,柚乃眺望著在攤子間來往的行人。

既有穿著浴衣用心紮起頭髮的人,也有只是穿著幾乎可說是家居便服就這麼前來的人。

儘管在練習之後又在活動樓淋浴所以不用在意汗味,不過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打扮又讓她覺得惱悔。真應該要將塞在壁櫥裡面鋪塵的浴衣拿出來才是。不過,既然是和哥哥一起來的話就不用在意就是了——

「哥哥。」

正思考著這些事情的時候,聽到從社務所內傳來聲音。

探頭往玄關望去,只見走廊上站著兩名像是小學高年生的男孩子。帶著似乎度數很高的眼鏡的少年,正用紙巾擦著粘在手指上的污垢。而另一名滿臉粉刺的平頭高個子少年則從右方走了出來。雖然長得不像,但兩人似乎是兄弟。

「哥哥,拿到了嗎?」

「從時鐘上拿下來了。其他的怎樣?」

「其他的沒事。只是有一支是紅色的。」

「沒關係啦,比起手機要強吧……好了,快走吧。」

察覺到柚乃的視線,哥哥慌張地推著弟弟的背,兩人消失在走廊的深處。像是交替而來似的,身上披著號衣的老人馬上從旁邊的拉門內走了出來。

「……小姑娘,有什麼事嗎?」

「啊,不是。」

雖說門戶是敞開的,但往裡面窺視實在不是什麼良好興趣。她害羞地笑了笑,馬上就頭轉回外面——接著柚乃發出了短促的悲鳴聲。

自己所在位置的旁邊,設置在庭院中的水道對面,依稀浮現出人的臉孔。少年的臉容。毫無生氣的雙眼皮深處,一雙漆黑的瞳孔正望著這邊。參差不齊的長額發,以及被提燈映照出悚然陰影的蒼白肌膚。一瞬間還以為是依附在神社中的幽靈,不過仔細再看就發現對方只是穿著全黑的T恤和褲子罷了,脖子下面還是存在的。臉容也有印象。主要是在高中的文化部活動樓里的一間凌亂的房間中看到。

「里、里染同學,你這是在幹嘛?」

柚乃提心弔膽地問道,於是里染天馬舉起了左手拿著的杯子。

「在吃刨冰啊。」

「這個看就知道了啦!為什麼會在這裡?應該說,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的?」

「從你『我去買章魚燒等我一下』這麼拜託大哥的時候開始。」

「那麼早就……不對,為什麼會知道!你都看到了嗎?」

「也不用看吧。」

里染與先前的柚乃同樣將背靠在牆壁上,攪拌著刨冰。

「你和大哥一起來這裡。大哥拿著便攜冰箱走了進去。是去送東西還是什麼吧,進入神社後是直接前往這邊的。不過你趁機去買章魚燒,既然在途中吃不了那肯定會在這裡等著的。」

以沉靜的聲音說完之後,他將吸管型的湯匙放入口中。說是看到哥哥進入社務所,他真的一直在旁邊嗎。

「……里染同學也來參加祭典?」

「對啊。有什麼意見嗎。」

很難讓人沒意見。就柚乃所知,這個男生是和風丘的祭典最不相稱的人。實際上現在他就是獨自待在一邊,帶著無聊的表情吃著刨冰。

不斷轉動的冰山幾乎已經融化成了水。糖漿是淡綠色的,不過如果是哈密瓜味的話顏色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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