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水族館殺人事件 寂靜的閉幕

坐在警車后座上的芝浦德郎深深吸了口氣。

讓肺部積滿空氣之後,再緩緩地吐了出來。反覆深呼吸後,他覺得自己安定下來了。

總算是恢複了平常心。

雙手上戴著手銬。

聽說這玩意會弄得手很痛,不過也僅是讓手腕有被擠逼的感覺,並不怎麼會痛。最近手銬的使用感覺——不,應該是被使用的感覺——都被改良了嗎。還是說只是因為自己的手腕太纖瘦了呢。

真是服了,竟然是因為這個手腕而成了致命弱點……。雖然是自己的事情,但還是覺得相當可笑。儘管為了瞞天過海而費勁了心機,結果還是無法稱心如意。即便制定了周詳的計畫,還是經常會出現意想之外的事。壞掉的手錶,沾血的毛巾,還有那個突然出現的奇怪少年。

殺人這東西簡直和水中生物沒什麼不同。

就算有四十年的知識和經驗,也無法隨心所欲地培養。

「……呵呵。」

發出自虐般的笑聲。身旁監視自己的警察投來懷疑的目光。

話說回來,都讓自己坐上車了,但卻還不開車嗎。可以的話真希望趕快離開停車場。一直看著街頭上被燈光照射的水族館,還是會讓內心不由得湧現悲傷情緒。

解開了事件真相之後,所有職員都啞口無言。不明白他們在想些什麼。覺得自己是個何等殘忍的男人嗎,對於被對方欺騙而感到失望嗎。也可能是覺得自己是個惹人嫌的傢伙而怒不可歇吧。……又或者是,對自己感到同情和憐憫嗎。

已經不能再去那個水族館是相當痛苦的事。並非是與家族分離而感到悲傷,只是牽掛著職場的事情。淡水魚的工作會讓誰來代勞呢。本來就已經人手不足了,真是過意不去。在這個養老金都不靠譜的世道,自己可以豪言壯語地說工作到七十歲也沒問題。

「……噢呀。」

刑警那邊的車窗被敲打著。刑警無言地打開車門。好像有事要離開的樣子。

看向駕駛座,本應坐在那裡的刑警也在不覺間消失了。

怎麼?

這樣好嗎?留下自己一個人?到底要去外面做什麼——

「您好。」

有個人迅速地坐進身旁的座位上。那是一小時前將自己逼入絕路的人。端正的臉容,還有倦怠的雙眼皮。頂不住炎熱的天氣而脫下了制服外套,捲起了襯衣的袖子。

「哎呀,終於可以進來了。」

關上車門之後,里染天馬交雜著嘆息說道。

「我一直都等待著這個時候。啊,最好還是不要有逃跑的想法喔。刑警們還留在車子的外面。」

「我不會逃跑的。」

「是嗎。」

他的手上握著一束像是什麼票卷之類的東西,用指尖彈了彈。

「丸美的免費入場卷,通用百年。」

「誒,是從館長手上拿到的嗎。那真是太好了。」

「不好。拿到這種東西也沒使用的機會。連續三天都去,已經去夠了。」

「別這麼說嘛,以後再和女朋友一起去吧。」

「就說才不是女朋友……阿嚏!」

里染突然打了個噴嚏。

「啊啊,不好意思。好奇怪呀。肯定是被車站月台上的某人在背後說壞話吧。」

他說出莫名其妙的話。

「……那,有什麼事嗎?」

「也算不上是什麼事,只是想讓您聽我說些話。您只用聽的就好了。畢竟只是自我滿足罷了。」

「自我滿足?」

「完全沒有確實的證據。只是想將想法說出來罷了。噢,只是自說自話。」

「真搞不懂。什麼事呢?」

「關於犯罪的動機。」

咔嚓,手銬的鎖鏈發出聲響。也許因為用上了力,手腕略感痛楚。

「最初進入現場,看到兇器是在比開口部更深處的位置上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

里染開始說起來。

一小時前的饒舌像是虛假的一樣,是以沉穩的語氣說話的。

「明明就完全沒有將兇器丟在深處的必要。這樣子簡直就像是要強調他殺一樣。這樣重新思考過之後,發現還有其他幾個奇怪的地方。首先是足跡。踩在濕濡紙張上離去的足跡只有一道。任誰看到都會認為是犯人逃跑的足跡。還有就是留在拖把上的血。就算要略微清洗也不用放在旁邊。簡直像是要故意留下血跡一樣。懸掛天橋上的血海也是,以自殺來說的話就太奇怪了。」

沾血的足跡。血海。沾血的拖把。

「還有剛才說過的兇器。如果是假裝自殺,是不可能故意包上毛巾,還丟到那麼遠的地方的。這是很明顯的他殺證據。可是,那不就很奇怪了嗎。通常來說,計畫殺人的犯人即便會偽裝成自殺,也不會做出強調他殺的行為。即便這次的情況是關乎紙上的足跡和詭計所以無可奈何,但將兇器丟到深處,只能認為是故意的。

「既然都要殺人,最好還是故弄玄虛吧?反正別人都會認為是他殺的吧,只是心血來潮而已,心血來潮。」

「這麼想來,那根拖把也很奇怪。」

芝浦並沒有回話,里染繼續說下去。

「既然拖把是為了襲擊雨宮才帶進去的,那麼打暈他之後就沒有用處了。在撒上紙和水的時候就應該立在旁邊才對。這樣的話會沾上大量紙質纖維就太奇怪了吧。不將拖把按壓在紙上就無法沾上紙質纖維。不過,在撒上紙之前拖把就沒有用處了。」

「這個你在解謎的時候就說過了吧?為了掩飾毆打雨宮的時候沾上的血……」

「嗯。不過,我還發覺到另一個目的。也就是說,是為了強調拖把是沾上血液和紙質纖維才會被從現場帶走的。如果拖把在懸掛天橋外面被找到,就會成為他殺的證據。拖把也只是用水桶的水略微清洗,這麼考慮的話我就理解了。」

芝浦瞞著對方暗中咬牙切齒。拖把。全部都怪那根黃色的拖把——

「在水族館這種地方殺人,本身就很奇怪了。光天化日的,明明出入口還被攝像機監視著,居然還會在水槽上面殺人。甚至還特意布置限時裝置,讓屍體掉落水槽。而且犯人還想要強調殺人行為。

選擇懸掛天橋作為行兇地點,是為了更容易讓屍體掉落鯊魚水槽吧。可是,為何必須要讓屍體掉落去呢?還有,為何要強調他殺呢?如果屍體被鯊魚吃掉,警察將其斷定為殺人事件的話,犯人會得到什麼利益呢?」

芝浦用恐懼的目光凝視著臉無表情地說著的少年側臉。

不行。被發現了。

「發生事件之後,鯊魚很快就被卡車運走,送去解剖了。於是,檸檬鯊就這麼從丸美水族館消失。送去解剖是為了檢驗胃裡的屍體。檢驗了屍體,警察就會判斷事件帶有殺人性質。會這麼判斷,是因為從現場找到的好幾個殺人證據。也就是說,您的目的就是——」

「不要再說了,夠了……」

「您的目的並不只是殺人,還想要將鯊魚除掉對吧。」

這麼說完之後,他也轉過頭來望著這邊。漆黑而且深邃的瞳孔。

「儘管很棘手但也和人類不同,鯊魚是無法那麼簡單殺掉的。畢竟那是將近三米的龐然大物嘛。就算對海水動手腳,最新式的水槽也能馬上感應到異狀而發出信號。即便要在夜間潛入進去,也會受到防盜攝像機和警備室的妨礙。單靠個人是沒辦法殺掉的。既然如此,就只能依靠某類組織的力量。我覺得選擇警察的這種判斷是很正確的。要是他們的話確實可以殺掉。更不用說那還是殺人事件的搜查組。」

芝浦吐出了與剛才意義不同的嘆息。

「可是,為什麼您會想將鯊魚除掉呢。讓鯊魚從丸美消失會產生什麼變化嗎。就只會有一個巨大的變化吧。」

「…………」

「海豚露菲就能從表演泳池回到水槽了。」

「都被你看穿到這種程度了嗎。」

露菲。白色的尖嘴海豚。天生就身體虛弱,對於讓她出演海豚秀這件事,職員們之間也出現過反對意見——

「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快要忘記了。『南海大冒險』中的露菲不是普通的海豚吧。她是會使用心靈感應的時空巡邏隊的隊員。這裡的露菲也並不普通吧?」

「至少對我來說,就是這樣的。因為我見證了她的誕生。懦弱,卻又可愛……進行表演只會縮短她的壽命啊。」

要是沒有雨宮的話,滝野是不可能獨自訓練兩頭海豚的。只要失去受歡迎的檸檬鯊,露菲應該就能回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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