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ACT 4

「到了冬天還是一樣熱得要死啊,嘖!」

「吵死了,勇斗。與其動口,還不如給我動手!」

「我知道啦!」

勇斗一邊抱怨,邊動著手裡的鏟子,慎重地將鐵砂放入燒得旺盛的火爐里。

而在他的對側,紅髮少女——茵格莉特也同樣汗如雨下地動著鏟子投入木炭。

其他還有十名左右的男性,在這間各邊約十公尺的方形小屋裡默默進行作業。鐵的精鍊法不能傳到他國。他們是少主洛普特嚴格地一挑再挑之後所選出來的,個個都是他從小培養的心腹,很值得信賴。

勇斗來到攸格多拉西爾已經半年了。

吹踏鞴自※彌生時代發跡,現代的大學校慶或工業高中的課外學習都會演示這種制鐵法。雖然要煉出品質最高的『玉鋼』應該不太可能,但如果是品質普通的鐵的話,他預估一個月就差不多能做得出來。(編註:發生於北海道與琉球以外的全日本列島,時間大約是西元前3世紀中到西元3世紀中頃。)

然而,實際執行的結果卻是接連失敗,到現在都還沒成功精鍊出鐵。

一知半解的知識和實作果然有很大差別。

「喂,茵格莉特。火勢有點不夠啊,快踩風箱。」

「已經在踩了啦!」

茵格莉特和其他幾個人不斷踩著扇形板子,往火爐里送風。

透過這個動作能夠促進火爐燒得更旺。

在人類的歷史中,青銅器之所以發展得比鐵還快的原因,就在於鐵的精鍊需要更高的溫度。

燃燒需要氧氣。但是,自然風的幫助有限。

換句話說,有了往火爐里輸送大量氧氣的工具之後,才能夠達到足以精鍊鐵的高溫。

「喂,勇斗,這樣差不多就可以了吧?」

「唔,啊啊,說得也是,暫時就先這樣吧。」

勇斗看著火勢和火色,呼出了一大口氣。

到了現在,雖然還不到精通,但勇斗也能正常地用當地語言來溝通了。不能對話的話,實在是沒辦法做事,像這樣的狀況似乎明顯加速了語言的學習。

「辛苦您了,哥哥大人。」

會使用聽人講話就能明白意思的《交涉》咒歌的菲麗希亞也在,她當然也幫了很大的忙。

勇斗朝這位義妹微微搖頭。

「還差得遠呢。現在才要開始而已啊。畢竟我們可是要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進行作業。」

「怎、怎麼能讓少主做這種事……」

「好了好了,這個作業可是關係到《狼》的命運啊,就讓我做吧。」

金髮青年從惶恐的工人手中拿過鏟子,開始進行投入鐵礦砂的作業。

正因為他有著華麗貴公子般的外貌,雖然這麼說有點對不起他,但看著他辛辛苦苦地做著下人的工作,感覺非常不對勁。

「你的工作沒問題嗎,洛普特大哥?」

勇斗沒停下手邊的動作,朝對面大聲問道。

「丟著不管了。」

「喂!」

「哈哈哈,我說笑而已。不過,我確實因為很在意這裡的事情,導致無心於工作。」

「真沒說服力耶。」

「……再不成功的話,就不妙了喔。」

「……我知道。」

接下來,他們便默默地繼續作業。

「做得很好嘛,勇斗。我來探望你了。」

「哦,是吉可露妮啊,早啊。」

第二天清晨,對於突然露臉的銀髮少女,勇斗連頭也沒回,就這樣背對著她打招呼。

吹踏鞴的成敗關鍵,在於火爐的溫度。

溫度過高或過低都會失敗。由於至今一次也沒成功,所以他的視線一刻也不能移開火爐。

「呵,你的身體稍微健壯了點呢。」

「托你的福。」

勇斗一邊開著玩笑,一邊朝著堆在火爐旁邊的鐵砂山刺出鏟子。

吹踏鞴需大量的木炭和鐵礦砂。在這五個月期間,他都在做砍倒樹木並搬運的粗重工作。

然後這個鐵的精鍊作業,必須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地持續將這重得要命的鐵礦砂投入火爐里,光是想像就令人腦袋發昏。這樣一來,他當然會練出一身肌肉。

而且,這時候他的身體似乎已經完全適應攸格多拉西爾的食物,不會再鬧腹痛了。

勇斗現在十四歲,正處於成長期的高峰。多吃多動讓他在這半年間也長高了不少。

「如何,這次能成功嗎?」

「我會讓它成功。」

「好回答……危險!」

「嗚哇!?」

在吉可露妮正要勾起嘴角的時候,勇斗就跌倒了。

他險些一頭撞在火爐上,多虧吉可露妮立刻拉住他的後背才平安無事。

「真是的,才剛誇你就這樣。」

「抱、抱歉,謝謝你,真的救了我一命。」

勇斗滴著冷汗,安心地呼出一口氣。

由於集中力提高,他幾乎可說是完全感覺不到疲勞,但畢竟還是不眠不休地做了一整天的作業。於是雙腿似乎就在不知不覺間開始發軟。

「給我。這種體力活我更拿手。」

「不,可是……」

「是三天三夜的持久戰吧?我幫你做一下,你就去那邊休息吧。」

吉可露妮半強迫地從勇斗手中奪走鏟子。

他腦內閃過似曾相識的感覺。以前生火時也發生了相同的事情。

當時她的表情是打從心底感到無言,但現在的她雖然語氣冷淡,不過卻能從話語中感受到關懷之情。

「好了,這樣送風就結束了!」

勇斗如此宣言道,接著以搖搖欲墜的腳步後退,一屁股坐了下來。

用黏土做的爐壁整個變薄了,火都噴出了爐外。自從在爐里生火開始,已經過了三天三夜,終於迎來命運的第四天。

工人們接連拔出送風管,再用黏土塞回原處。

在勇斗獃獃地望著他們工作的時候,茵格莉特走過來了。

「就差一點功夫了吧?」

「是啊,接下來就等火勢變小的時候,打碎它就行了。」

勇斗點點頭,拿著鋤頭站起來。

雖然疲勞已經來到巔峰,但他實在是沒辦法乖乖坐著等。

他走到火爐旁邊佇立著,窺視火勢。

「好,打碎它!」

「好!」

茵格莉特也拿著鋤頭站在勇斗旁邊。

爐里還燒著火,不斷散發出蒸蒸熱氣,但比起燒得最旺時,現在火勢已經變得相當弱了。

勇斗用鋤頭刺向爐壁,再用力一拉。他身旁的茵格莉特也做著相同的事情。

有一定厚度的爐壁在經過三天三夜的業火燃燒之後,已經變薄了,他們光是這麼做,爐壁就開始崩落。

點點火星飛舞,順著熱風吹打在他們臉上,但他們還是毫不在意地繼續作業。

不久,終於拆掉了全部的爐壁,露出裡面閃耀著熔岩般橘色光芒的※鉧。(譯註:透過吹踏鞴將鐵礦砂煉成的粗鋼。)

「辛苦了,勇斗。」

茵格莉特說著慰勞的話,朝著勇斗舉起手掌。

「嗯,你也辛苦了,茵格莉特。」

勇斗明白她的意思,便也舉起手和她擊掌。

他們兩人都傾盡了全力。

接下來就要冷卻兩小時,只剩搬到外面用雪加速冷卻的工作了。

「喂,勇斗,你稍微睡一下怎樣?」

「你才快點去睡覺吧,茵格莉特。」

由於一直不眠不休地持續作業,他們兩人眼皮下都有很重的黑眼圈。

但是——

「我在意得睡不著呀。」

「我也是啊。」

他們向彼此噗哧地苦笑起來。

他們擁有相同目的,在這半年間苦樂與共,早已成為知心的好友。

「這一次……真的會成功吧?」

勇斗當場一屁股坐了下來,靜靜凝視著仍然發出橘紅色光輝的鉧,這麼問道。

雖然他對洛普特和吉可露妮斷言一定會成功,但那時還在作業中。在完成一切能做的事情,放手之後,不安便忽然襲來。

「相信自己吧。」

「就是因為無法相信,才會問你啊。」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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