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仙境國度的期末考試 log1000 沒能除盡的男子

√1社會課的作業

那天,我和大山梓同兩名初中女生一起,在某個地鐵車站內的餐廳里,正吃著簡單的午餐。距離審判開始還有一點時間,我們決定先吃點東西墊補一下。

兩名初中生中,一個是浜村渚,於是自然地,我們的面前展開著數學。

今天,櫻桃筆記本上畫著許多光滑的曲線,以及包含有根號的複雜公式。

「算了好幾遍了,總是這樣……」

浜村渚完成計算後,把粉紅色的自動鉛筆放在一旁,然後發出大大的嘆息聲。

「不要那麼消沉啦,渚」

旁邊的女孩子拍了拍她的後背。女孩與浜村一樣穿著千葉市立麻砂第二中學的西裝校服,是個假小子,渾身透出一股健康的美。她名為長谷川千夏,是浜村渚的同學。

「下次努力就行了」

長谷川開心地喝著奶油濃湯,一旁的浜村渚則是泄氣地縮起了背。

在伊豆得到大小姐的茶道招待後,浜村渚回到家便被牢牢看管,結果卻並沒有花太多時間複習,直到考試前一天還在看「戴德金先生」的書(我不知道是誰,大概是某位著名的數學家。大山梓則是發表了「差點聽成大頭鯨」等不明所以的評論)。於是,考試結果自然是慘不忍睹。(譯註:尤利烏斯·威廉·理查德·戴德金(Julius Wilhelm Richard Dedekind, 1831-1916),德國數學家,抽象代數奠基人之一。)

「那是在算什麼?」

大山湊過去看櫻桃筆記本,一如既往地發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疑問。

「是班級的標準差和我的偏差值」

浜村渚悶悶不樂地睜開犯困的眼睛,看向大山回答。

「偏差值?那是怎麼算的?」

「求出平均值,然後求出方差和標準差,然後轉換到期望為50、標準差為10的正態分布上」

雖然聲音中沒了平時的霸氣,然而她依然使用專門的數學用語講解。不過,自己算自己的偏差值然後打蔫兒的初中生,全世界裡怕是找不到第二個了。

「吶,渚,算偏差值幹什麼啊?直接算平均數不就好了」

「只看平均數的話,就不知道方差……就是所有學生成績分散的程度了,也就不知道自己在所有考生中大概排到什麼位置了」

「唔……還是聽不太懂。那,你的偏差值大概有多少啊?」

大山再次試圖窺探筆記本,然而浜村「啪」地把它合上了。

「不,我不想讓人看到」

見此,長谷川千夏笑了。

「渚,我社會也才考了70分啊,沒關係,不用害羞的」

「小千你怕什麼啊,美術史學得那麼好」

浜村恨恨地說完,再次發出一聲嘆息。

「我可是沒有一科學得好啊……」

看著那嬌小的身軀,我的心中泛起一絲憐惜。——因為,數學已經從義務教育中徹底消失了。

Σ

初中的教育體制被徹底革新,其中最有名的便是數學被徹底抹除,然而社會學科的改革卻鮮有人知道。

「通過具體學習國家及地方自治體負責的工作,培養作為社會一員的自覺」——這便是公民的指導目標。為此,學生們不得不學習許多關於地方自治和司法的內容,而這對於浜村渚而言無異於地獄。

「武藤先生,請幫幫我」

這是本周以來她第一次哭著給對策本部打來電話。據她描述,她在與定期測驗一同提交的關於公民的報告中犯了個錯誤。

「審判的時候,不是有陪審團制度嗎」

「嗯」

「在美國,陪審團負責裁定被告是否有罪,但在日本,他們還要決定量刑的程度」

「我知道」

從浜村渚的嘴裡說出有關司法的內容,總覺得怪怪的。

「三名法官和隨機挑選的六名陪審員,總共是九個人一起表決,少數服從多數。這不是很奇怪嗎?」

聽筒中突然傳出疑問,然而我並沒有明白她的意思。

「哪裡奇怪了?」

「因為要少數服從多數,所以人數是奇數,這我能明白,因為不論怎麼分組總會有一邊的人數更多。但這隻適用於判斷有罪或無罪的情況」

「嗯?」

「在日本,陪審團還要確定量刑,那麼總共可能會有3種意見不是嗎」

浜村渚靜靜地說明。電話的另一頭,她一定拿出了那個櫻桃筆記本。

「那樣的話,9這個數字就很不好」

「為什麼?」

「因為它能被3整除。如果形成了3個三人組,各自堅持己見的話,就很難達成一致了」

「…………」

「所以我就在報告里寫了,應該再增加兩名陪審員,組成11人的陪審團進行裁決。11是很好的質數,無法被從2到10的任何一個數整除,所以一定會出現一個多數的方案」

我總算明白她的意思了。可是……

「結果,我卻被老師罵了」

我就知道。

「然後,作為懲罰,老師要我實際參觀一下司法現場,然後寫一份報告。那個老師真是煩死了」

「實際的司法現場?」

「就是法庭。聽說法庭裡面有旁聽席,即使是初中生也可以進去參觀,但我不知道該怎麼進去。在東京的法庭也無所謂,能不能帶我去看看呢?」

聞此,我的腦中想起了一個事件。

實際上,數天後即將舉行某個案件的首次公開審理。那是關於我的同事瀨島直樹逮捕的「黑色三角尺」恐怖分子的案件。不僅如此,負責起訴該恐怖分子的檢察官,還是我大學時期的同學。

正當我感慨世事難料時,又碰上了浜村渚的哭訴。

「啊,我還會帶著一個朋友去,她也要寫報告」

「朋友?」

「小千,長谷川千夏」

我曾經聽過那個名字——正是將那隻粉紅色的自動鉛筆送給浜村渚的人。

Σ

「武藤先生,您知道長谷川等伯嗎?」

長谷川千夏盯著我的臉問道。

「不……」

「他是安土桃山時代的畫家,狩野永德的對手,也是『長谷川流』的創始人」

我曖昧地點點頭。浜村渚看到自己點的蛤蜊雜燴湯上來之後,便一掃方才的陰鬱,開始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長谷川流』聽起來是不是很帥?像我的流派一樣」

說著,長谷川千夏咯咯地笑了起來。

「武藤先生,小千她記憶美術史的方法可有意思了」

浜村渚撕著麵包,笑著說道。她已經完全復原了。

「小千,你再說一遍你記住『巴比松七星』的方法」

「克羅埃西亞吃盧梭,杜杜米勒愛裸泳」(譯註:原文「〝Dearすみれ〟でプレゼント、トロのコロッケ飛び出て躍るぞー」)

在浜村渚的催促下,長谷川得意洋洋地念出一串令人費解的咒語。

「什麼啊,那是?」

「十九世紀法國巴比松派的七名代表性畫家,迪亞茲、米勒、杜普雷、特羅雍、克羅、杜比尼、西奧多·盧梭,用這兩句話就能記住了。是我想出來的。『克羅埃西亞吃盧梭』就是克羅、迪亞茲和盧梭,『杜杜』是杜普雷和杜比尼,『愛裸泳』就是特羅雍。怎麼樣,厲害吧?」

原來如此,和以前背誦歷史時使用的諧音記憶法一樣。如今,美術史被列入義務教育和考試科目中,初中生只好絞盡腦汁想出這類方法來記憶。真是了不起。

「這七個人都要記住嗎?」

大山梓則從另一個角度感嘆他們的不易。

「是的。因為教科書上寫了,所以考試的時候也會出」

「七個人好多啊」

浜村渚向我發出尋求支持的目光。她不擅長歷史,也不擅長編造口訣記憶。

「不是挺好的嗎,七個人。七可是幸運數字(lucky seven)啊」

聽到長谷川這麼說的瞬間,浜村渚的表情變了。雙眼皮下惺忪的眼瞳中,似乎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

「小千,為什麼說七是幸運數字呢?」

「咦?大家不都是這麼說的嗎?」

「在古巴比倫啊……」

哦,對了。她並非所有歷史都不擅長。我感覺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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