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呀啊,太舒服了……」
謝爾因承受手臂固定技而痛到昏迷之後,伊娜還在喘著粗氣。
「謝、謝爾不會有事吧?」
「哈啊、哈啊。應該、沒怎麼樣吧?很遺憾地,沒有任何骨折。」
「很遺憾嗎!?」
蜜歐目睹兩人這一陣你來我往,不禁驚愕得全身僵直。伊娜的雙腳放開謝爾的手臂,梳整著亂得性感的髮絲,再將眼鏡推高。
「呼……那麼就趁現在。」
伊娜悠悠走向行李,開始在其中一袋裡翻找。
「伊娜?」
蜜歐好奇地跟到伊娜身旁。
「哪能讓費烈利加公主之尊一直穿著囚服呢。請更換服裝吧。」
伊娜從行李里湊齊內衣及襯衫等衣物,交給蜜歐。
「暫時別管那個笨蛋了。請換上這套衣服。」
「嗯、嗯嗯。」
蜜歐目前身穿的長袖紅黑色裙裝看來頗為老舊。布料很薄,材質粗糙,裙擺的長度也過短。
「這種天氣還只穿這麼薄的衣服……委屈您了。」
「冷或熱都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蜜歐面露笑容回應。她脫下已穿舊的囚服,換上伊娜準備的服裝。
那是一件與蜜歐的銀色頭髮極為相配的天藍色連身裙。對於長期穿著同一套衣服的蜜歐來說,光是能換上新的內衣,就已讓她心情大好。
「啊啊,好開心呀。作夢也沒想到還有機會穿上全新的衣服。」
換裝完畢的蜜歐眯起眼,十指交握,高舉雙手伸懶腰。
「吶,伊娜。有件事想拜託你。」
蜜歐突然抱住伊娜,將臉埋在她豐滿的胸部里。
「蜜~蜜蜜、蜜歐公主,您這是——」
「嗚~……嗚啊啊……啊啊啊……」
蜜歐發出嗚咽聲,就這樣在伊娜胸口哭了起來。
「好痛苦。好漫長。好恐怖……父親大人死了……嗚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蜜歐公主……」
伊娜輕柔地摟住正放情大哭的蜜歐身軀。
足足兩年。蜜歐一直被關在監視塔里,渡過這一段時光。父王辭世,而且若是謝爾與伊娜沒有採取行動,自己原本也將在明早被處刑。蜜歐的內心深處肯定堆積了許多謝爾與伊娜難以一一察覺的深刻苦楚。
「嗚嗚、嗚咕……抱歉。大概是因為有點放鬆了。」
蜜歐一邊哽咽著,努力擠出話語。
伊娜並未就此鬆開抱著蜜歐的雙手。
「沒關係的。現在發生的事,只有伊娜知道。就讓悲傷的心情隨著眼淚一起流光吧。」
『嗚嗚、嗚咕、啊啊啊啊啊啊啊——————!』
伊娜緊緊抱住大聲哀號且用力哭泣的蜜歐。
蜜歐哭了一會兒,恢複安靜,隨後再度大哭。如此反覆了一段時間。期間蜜歐哭到難以呼吸而不舒服時,伊娜則輕撫她的背部,幫助她平復情緒。
蜜歐終於恢複平靜。她站直身,再一次將十指於高處交握,使勁伸展背肌。
「噗哈。舒服多了!在牢里可是一滴淚都沒掉呢。」
「真的嗎?」
「嗯嗯。在牢里哭得亂七八糟,也只會讓牢房守衛開心而已。父親也說了,這是為了讓我變得更堅強的考驗,不應該流眼淚。」
伊娜不禁流露感嘆之情。不愧是賢明傳世的費烈利加王。他很明白忍辱負重的道理。
「蜜歐公主,有一事想請教。請原諒我的無禮。畢竟總有一天會被問到的。」
伊娜一臉抱歉似地說著,向蜜歐低頭行禮。
蜜歐佇立在月光下,哭得狼狽的臉對上伊娜。
「我願盡全力守護蜜歐公主。為此必須掌握事實。」
「事實?」
「說實在話,蜜歐公主非常美麗。應該沒有男人能不心動……大家應該都有同樣的感覺。」
伊娜的說法很婉轉,蜜歐還是懂了她想問的是什麼。
「喔,你說那個呀。」
蜜歐凝視伊娜認真的雙眼,帶著笑容回答。
『我是個百分之百的處女!』
伊娜沒打算問得這麼深入就是了。
「哈哈哈。你會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不過我有這個法寶。」
蜜歐抬起手臂,出示她右手腕上的手環。上面刻有費烈利加的皇室徽章,作工非常高雅細緻。
「這是能讓男人不想靠近的遠古工藝品——『醜化手環』。」
「耶、咦?」
從沒聽過,更沒見過能讓男人不想靠近的遠古工藝品。伊娜為此大感疑惑,不過蜜歐的表情極為爽朗,確實不像曾受過什麼傷害。
「很想馬上證明給你看,但是今天已經用過變身成蜥蜴的遠古工藝品了。只好改天了。」
蜜歐說完,悠揚地轉了一圈。
「呵呵……話說回來,這衣服真可愛呢。」
望著蜜歐帶著燦爛笑容轉著身子的樣子,伊娜不禁覺得,不論用上什麼樣的遠古工藝品,應該都無法讓人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吧。
「總之,蜜歐公主。很抱歉我問了如此失禮的問題。」
「無所謂。不如說敢問出口才是了不起。這樣的人更值得信任。」蜜歐坐到伊娜身旁,望著手環,開始訴說。
「這是被譽為絕世美女的母親傳給我的東西。母親遇上當地的權勢貴族提親而感到困擾,才向行腳商人買來的。」
伊娜覺得自己似乎聽過類似的故事。
「然後呢,靠著這個手環的力量,親事沒談成。母親被迫轉到城堡里當女僕時,與父親邂逅。」
蜜歐微挺起胸,似乎感到驕傲。並將手搭在腰上,繼續說道。
「父親不是為了外表,而是欣賞母親認真工作的態度而選擇了她。母親接受父親的愛意後,才解下遠古工藝品,顯露出原本的面貌。」
傳聞海蓮娜在當上王妃之後,換了個人似地,變得極為美麗。
連旅行的走唱詩人都將這份美貌視為費烈利加的珍貴寶物,並以此為題唱頌。畫家們爭先恐後地想替費烈利加王妃繪製肖像畫。
「原來如此。沒想到海蓮娜王妃懷有這樣的秘密……」
「我由衷地尊敬這樣的父親。而父親不斷地囑咐我一件事。」
蜜歐緩緩站起身,食指指向前方,以強而有力的聲調宣示。
「就算父親死去,母親死去,都要貫徹自己的路。痛苦、悲傷全都留給昨天,積極面對今天與明天……他是這麼說的。」
蜜歐的表情盈滿堅定意志。
「伊娜,感謝你救了我。雖然還在半路上,光是能逃離那片黑暗,我現在就已經夠滿足了。」
「蜜歐公主……」
銀色髮絲晃動而反射著光芒,蜜歐再度坐回伊娜身邊。
「吶。謝爾跟伊娜為什麼會到帝都呢?」
「自然是為了救出費烈利加王以及蜜歐公主。」
「謝爾在毀滅費烈利加王國的軍師手下待了兩年耶?說實話,我無法信任他。」
伊娜輕嘆,下巴抵上膝頭,撥弄著眼鏡。
「軍師攻打密斯提海角時的計策實在太不人道。謝爾也很生氣地說,從沒看過那麼差勁的策略。但他還是進了迪歐拉門下。這全是因為他一心想著要拯救兩位。實際上謝爾對迪歐拉是有憎恨之心的。」
伊娜亦懷著同樣的心思,但她無法忍受事師迪歐拉。
「迪歐拉究竟是用什麼計策拿下密斯提海角?我跟父親一起被帶走。關在馬車裡直接被載到監視塔去了。完全不知道當時發生什麼事。」
蜜歐以嚴肅的眼神凝視伊娜。伊娜微感困窘,最後仍一邊撥弄著眼鏡,緩緩道出。
「我明白了,就讓我向您說明吧。在那之前,得先說到密斯提海角被攻破不久前的狀況。」
伊娜瞄了謝爾一眼。她不想讓謝爾聽到這段話。
「密斯提海角失守之前,費烈利加受不住帝國軍隊的猛烈攻勢,失去了拉札保壘。當時鎮守拉札的是……謝爾的父親。」
蜜歐的表情霎時僵硬。
「那謝爾的父親……拉格斯大將軍怎麼了?」
「面對大軍師迪歐拉與大元帥吉恩率領的二五〇〇〇帝國軍,一步也不退讓,一直奮戰到最後。」
伊娜語調平靜地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