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他住宿的旅社叫「門之黎明亭」。
旁邊有一間酒館,內部排列著約十張木製圓桌,我現在也坐在酒館裡。
保羅則坐在我的面前。
酒館裡的人不只保羅一個。明明還是白天,所有位置卻都坐滿了人。
包括先前被我打昏的那些傢伙也由保羅同夥中的治癒術師幫忙救醒,同樣坐在酒館裡。
不用說,他們看我的眼神不太友善。
據說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保羅的同伴。
在這些所謂的同伴中,讓我特別介意的人是坐在保羅斜後方的女戰士。
她擁有發尾往外翹的栗色頭髮,以及俗稱為鴨子嘴的唇形。雖然給人一種嫵媚的印象,不過體型和穿著更值得特別一提。豐滿的胸部,纖細的腰肢,有肉的翹臀。
是個看起來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以所謂的比基尼鎧甲來覆蓋住具備這些特徵的身材。
這名女戰士被保羅稱作維拉,也是讓我苦戰的對手。
她擁有應該很符合保羅口味的身材,而且這種幾乎連我也會一看就無法移開視線的肉體上還裝備著比基尼鎧甲。
在這個世界裡,比基尼鎧甲這東西本身並不是那麼罕見。
畢竟這裡是稍微受傷也可以用治癒魔術簡單治好的世界。所以把被攻擊打中當成前提,試圖更減輕自己身上裝備的劍士所在多有。
我在魔大陸上看過不少那樣的人,想來她也是其中之一吧。
不過,倒是頭一遭見識到單薄成這樣的穿法。
一般來說,會先穿上輕薄的衣服再裝備鎧甲,至於肩膀與手肘等關節部分則會套上護具。
就算是因為現在來到酒館裡所以拆掉護具,通常也會再另外披個外套之類。
起碼我至今為止在魔大陸上碰過的大姊姊們都是那樣做,阿姨們裡面倒是有些人對這方面不太在意……
是說,她在倉庫時應該有穿上外衣,為什麼又脫掉了?
總之還是欣賞一下吧。真是眼福……我正在觀察對方,彼此視線湊巧對上。
她對我眨了眨一邊眼睛,我也回敬同樣動作。
「喂,魯迪……魯迪?」
這時聽到保羅叫我,於是我把視線硬從女戰士身上拉開。
「父親大人,好久不見。」
「嗯,是啊。魯迪……你還活著很好。」
保羅以疲憊的語氣這樣說道。
該怎麼說,他真是變了不少。
臉頰瘦削凹陷,黑眼圈明顯,鬍鬚沒剃,頭髮亂七八糟,呼吸帶著酒臭味,整體看起來就是一副頹廢樣。
和我記憶中的保羅完全不同。
「嗯……是啊……」
我的腦袋實在跟不上狀況。
為什麼保羅會在這裡?
這裡是米里斯神聖國,和阿斯拉王國的距離差不多等於非洲到蒙古。
是來找我嗎?
不,他應該不知道我被轉移到魔大陸上。
那麼是為了別的事情?保護布耶納村的工作怎麼了?
「那個……父親大人您為什麼在這裡?」
首先要問清楚這點。我抱著這種想法開口發問,保羅卻露出似乎很意外的表情。
「你問我為什麼?你應該有看到留言吧?」
「留言……嗎?」
留言?他是指什麼?我不記得自己有看過那樣的東西。
看到滿臉疑問的我,保羅不高興地板起臉。
我有說什麼會讓他不爽的發言嗎?
「我問你,魯迪。你至今為止是怎麼過的?」
「問我怎麼過的……當然吃了很多苦啊。」
雖然覺得想問清楚狀況的人明明是自己這邊,不過我還是開始說明至今為止的旅程。
也就是轉移到魔大陸上,獲得某個魔族的幫助,然後和艾莉絲一起花了一年越過魔大陸的經歷。
回想起來,這趟旅程其實相當有趣。
雖然一開始的確不太順利,但差不多半年後,我也已經適應身為冒險者的生活。
因此,我的話越來越多,敘述過去旅程種種經歷的語調也越來越興奮。
講出一段完全根據事實改編的壯觀故事。
這段旅程的內容分為三部曲。
第一部是和心靈之友瑞傑路德的邂逅,還有在利卡里斯鎮引發的大騷動。
第二部是大魔術師魯迪烏斯幫助瑞傑路德,並且匡正世道的旅程。
第三部是中了卑劣獸族的陷阱,身陷囹圄走投無路的我。
雖說有一部分表現得比較誇張,不過我的嘴巴依舊講得滔滔不絕,而且還因為越講越帶勁,最後演變成夾雜著肢體動作與誇張音效的精彩演說。
順道一提,人神的事情被我含糊帶過。
「就這樣,終於到達溫恩港的我們看到了……」
「……」
講完第二部《魔大陸逍遙三人旅•人情篇》後,我暫時閉上嘴巴。
因為保羅看起來很不高興。
他扭曲著臉露出火大表情,還伸出手指咚咚敲打桌面。
是什麼事情讓他這麼不爽?依然無法理解的我打算繼續說下去。
「那麼,之後我們前往大森林……」
「夠了。」
保羅用帶著怒意的聲音打斷我的發言。
「我已經很清楚,你這一年多以來都在到處遊山玩水。」
保羅這句話讓我有點心頭火起。
「我也很辛苦耶。」
「哪裡辛苦?」
「咦?」
被他這樣反問,我不由得發出奇怪聲音。
「聽你的語氣,我根本感覺不到絲毫辛苦。」
那是因為……我故意講成那種感覺。
是啦,或許我真的有點得意忘形。
「聽好,魯迪。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在魔大陸上,為什麼沒有搜集其他被轉移者的情報?」
我保持沉默,因為我只能保持沉默。
即使他問我為什麼,我也無法回答。
答案只有一個,理由只有一個。
因為我忘了。
一開始光是要顧好自己跟艾莉絲就已經竭盡全力,等到再有餘裕時,我壓根沒想到可能還有其他人也來到魔大陸。
「我……我忘了……那個,因為顧不到那麼多。」
「顧不到那麼多?你意思是你有辦法幫助素不相識的魔族,但是卻沒辦法分心顧慮到其他也被轉移的人們?」
我閉上嘴巴。
如果保羅要指責我弄錯了優先順序,或許真的是那樣沒錯。
然而事到如今才講這種話,也只是徒增困擾。
因為那時候我真的是忘了,有什麼辦法呢。
「哼!沒去找人,也沒寄封信過來,而是和可愛的大小姐兩個人以遠足心情過著冒險者生活,甚至還有強大的護衛跟著。然後呢?哼!來到米里希昂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目擊綁架的犯案現場,所以套上內褲當起正義人士嗎?」
保羅嘲笑般地哼了一聲,伸手拿起放在旁邊桌子上的酒瓶。
他一口氣喝掉半瓶。
接著吐了一口唾沫,很像是瞧不起我。
這種帶著明顯嘲諷的態度讓我很不爽。
雖然我不至於要求他不可以喝酒,但我們不是正在談論嚴肅的話題嗎?
「我也是已經盡了全力啊。處於分不清楚上下左右的狀況,但是又必須保護好艾莉絲……就算多少漏掉一些事情也還情有可原吧?」
「我又沒說你不好。」
他的語氣充滿不屑。
我終於爆發了。
「那麼,為什麼要一直批評我!」
忍耐也有極限。
我不知道保羅為什麼要說那種話。
「為什麼?」
保羅又啐了一口。
「我才要問你為什麼。」
「什麼事情為什麼?」
我實在無法理解,保羅到底想說什麼?
「你提到的艾莉絲是菲利普的女兒嗎?」
「咦?嗯,當然是。」
「雖然我沒見過她,不過想必是個可愛的小姑娘吧。你沒有寄信的理由,是不是因為你認為一旦大小姐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