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條的首都

聽說開船還沒有定時,我決定進城去看朋友;同時將我前次出發時寄存在儒貞那裏的行李取回;還想順便去易希文先生那邊,打聽我三哥最近的消息。

大約是下午七點多鐘吧,我和佩蘭,戴文,還有康凍先生一同雇了小船上岸。最初去姜家園,只見大門緊閉,叫了半天沒有叫開,警察告訴我,主人早已離開了南京。又去中央黨部,傳達說:「什麼人都不在,早走了!」我想借個電話打,他說已經拆了;又去大公報通訊社,和新民報找人,什麼地方都上鎖了。無論大街小巷,到處是一片荒涼,逃難的人絡繹不絕地往城外跑,憲兵和警察,也很緊張地站在路中東張西望。他們的表情,也呈現著恐怖和不安。摩登男女更是絕跡,沒有他們來點綴市容,這時倒有點覺得寂寞起來。

從嘉定一直到南京,只看到男女老幼紛紛逃難,不是個好現象。其實軍事上一時的失利,是不要緊的;最重要的還在民氣旺盛,有組織,有訓練,不發生恐慌,不自己擾亂,處處都能援助軍隊進退;要是每個地方政府,都抱著與城偕亡的決心,切實領導民眾,堅決抗戰,我相信敵人絕不至這樣快就衝進來的。

在候小火車的地方,遇到新民報的記者汪瑛女士,她剛從濟南逃出來,家在宜興已陷敵手,沒有一個熟人同行,本來想來南京找新民報,奈何他們又搬去四川,我聽她說搭不到船很著急,就想出一條妙計來,要她冒稱是我們的團員,她自然很高興和我們一同擠在船上,嘗那種難民似的滋味。

有很多不認識的青年男女來找我,擠得過道上水洩不通。我一面高興,一面又很難過。他們連站的地位都沒有,卻願意擠著談論各種問題。我本來不願有一個人知道我的,不知怎的被他們發覺了,要是出發時,見到這多朋友一定很高興,而今每人一開口談話,總是先把頭搖搖。

振作起精神來吧!朋友,我希望最近的將來,我們又會在前線見面。

十一月廿七於江安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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