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53章 亂啟(二)圍營

凌晨的時候,忽然一場豪雨降臨奧斯吉利亞的天空,密集的雨點肆意的洗刷著這座城市,彷彿將最後一絲溫暖也帶走,處處都是潮濕冰冷。

守城的城衛軍,鎧甲被雨水沖刷的鋥亮,士兵們立在雨中,任憑雨水順著脖子流淌進貼身的衣衫,手裡的長矛也因為雨水而變得滑膩。

凱旋門上,帝國鷹旗依然飄揚,只是天空的烏雲彷彿越壓越低,幾乎就要將那鷹旗湮沒在那一片混沌之中。

這雨,彷彿帶來了一片肅殺!

城南的港口區附近,一條偏僻的小路口,一家酒館的門半掩著。酒館的招牌銹跡斑斑,在雨水和寒風之中來回的晃悠,不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若是在往日太平時候,繁華的港口區內酒館妓寨林里,來往的商船帶來各地跑海的水手——那些習慣了在海浪之中搏擊的健兒們都很願意在上岸的時候,盡情的享受一下酒精和女人的味道。來往的客商,各地的傭兵,水手,旅人,操著各種不同的口音和語言,會將港口區擠滿,每一家酒館裡都可以聽見調笑聲,歡唱聲,還有女人的尖叫和醉鬼之間的廝打聲。

但是如今,往日的繁華早已經一去不返,港口區幾乎所有的酒館都已經關閉,只有零落的那麼兩三家還在勉強營業——這還是最近幾日的事情,前些天,隨著蘭蒂斯人運過來的大量的物資,其中也包括了販運而來的不少酒,隨即帝都就取消的禁酒令。

但既便如此,港口區也依然是那麼冷冷清清,只有偶爾幾個港口區守護碼頭的城衛軍,在換崗輪休的時候,才會走進酒館裡來喝上幾杯。

這正是這座曾經的大陸第一雄城最繁華的港口如今的模樣:破敗,冷清。

這家酒館裡,櫃檯後的老闆早已經伏在那兒昏睡,旁邊還放了一杯殘酒。

酒館裡十多張桌子都是空蕩蕩的,只有在角落裡,一個身影孤獨地坐在那兒,桌上放著的一桶麥芽酒已經下去了一半,而面前的一隻烤羊腿,卻動也沒動,早已經冷的透了,油脂凝固在那兒,一片讓人噁心的肥膩的感覺。

而坐在那兒的客人,卻依然一杯一杯的往自家嘴中灌著麥芽酒,他酒量極豪邁,每抬一下手,便灌下大半杯去。這人從背後看,身材魁偉之極,一頭短髮,根根都如鋼針一般!雙臂的袖子高高捋起,露出粗壯結實的手臂,手臂上卻滿是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

那剩下的半桶酒很快就進了肚子,這酒客拍了拍桌,用渾厚低沉的聲音喝了一句:「再拿一桶來!」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隨即,一隻手從身後伸了過來,輕輕將一個酒桶放在了桌上,然後,隨即這隻手的主人緩緩轉到了桌前,就在這個客人的面前坐了下來。

這個客人抬了抬眼皮,望了面前這人一眼,彷彿略微一擰眉頭:「你?」

「是我。」

說著,酒桶已經杯打開,那人拿過酒杯舀了一杯出來,先自己喝了一大口,舒了口氣,隨即又舀了一杯出來,放在了這個客人的面前。

這個客人冷笑一聲:「堂堂的帝國將軍給我倒酒,我是不是應該很感動呢?哼……魯爾將軍?」

魯爾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只是望著這個酒客,沒有說話。

這個客人將面前的杯子拿起,一口氣灌進了口中,然後用力一擦嘴巴,挑了挑眉毛:「說吧,跑到這裡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魯爾望著對方的眼睛。

沉默了片刻,這人終於緩緩點了點頭:「不錯,那個小子的事情,的確是你幫的忙,我的確欠你一個人情。」

「現在,我是來向你討還這個人情了。」魯爾的眼神銳利,盯著對方的眼睛。

這人面對魯爾鋒利如刀的眼神,卻彷彿視若無睹,神色依舊那麼冷冷淡淡的,甚至嘴角都揚起了一絲不屑的微笑:「很好,你需要什麼?殺人?還是……」

「對付一個人,一個高手,非常厲害的高手。」魯爾緩緩吐了口氣,聲色肅穆鄭重:「我身邊沒有人能勝任這件事情,唯有找你。」

「高手?」這個人的臉色越發不屑:「武士?還是魔法師?」

「就在奧斯吉利亞……一個武士。」魯爾的回答很簡潔,但是接下來的一句話,卻終於讓對方動容了:「……強者。」

「……」

這個人的臉色霍然一變,那雙原本醉態可鞠的眼睛,驟然之間就迫發出了逼人的光彩,如此的目光,射在魯爾的臉上,居然讓魯爾都忍不住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腦袋。

「……強者。」這人深深吸了口氣:「奧斯吉利亞城裡的強者,難道你說的是……」

「就是皇宮裡的那位。」魯爾淡淡道。

這人忽然咧嘴笑了一下,全身迫出了一股森然的殺氣來:「皇宮裡?魯爾,你想做什麼?行刺?還是謀反?」

「一場兵諫而已……或者說,拯救這個帝國。」

這個人的眼睛裡的火苗卻迅速黯然了下去,他低頭品味著魯爾的話,過了會兒,冷笑道:「拯救這個帝國……哼,這種無聊的事情,你去找別人吧。這個帝國……早已經爛透了,我沒有興趣去拯救它,而它也不需要我來拯救。」

「你必須去。」魯爾搖頭:「你是我唯一的指望,這件事情若是沒有你,我們就沒法對付皇宮裡的那位。而我們都很清楚,只要有那人在陛下身邊,這世界上,就沒幾個人能動得了皇帝。所以……」

「我說了,我沒興趣。」這人搖頭:「拯救帝國什麼的事情,在我看來就是狗屎。」

「你會去的。」魯爾深深吸了口氣:「因為,你現在說的這些只是怨恨之言。因為,你心裡清楚,如果斯潘將軍還活著,他也一定會這麼做的。」

說著,魯爾已經站了起來,再痛飲了一杯,將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淡淡道:「就在天亮之後,你會看到皇宮方向有火光濃煙,那個時候,就是我們發動的時間,我希望到時候你會出現。」

這話說完,魯爾就立刻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如果我不去呢!」這人轉過身來,望著魯爾的背影大聲問道。

魯爾站住了,他扭頭,看著這人的臉:「如果你不去,我們就只有一死而已。」他的聲音低沉而含著一絲慨然:「昔日圍城之時,斯潘將軍曾有言『城破,我斯潘當死!』,今日,我也便只是這一句!」

這人眉頭狠狠地擰了一下,沉聲道:「是你主使,還是……阿德里克?」

「有區別么?」魯爾冷笑:「我也好,阿德里克也好,逝去的斯潘將軍也好,我們都不過是為了這個帝國。夜林先生,我知道你是強者,不願意參與這種世俗的紛爭,但是今天,若你不去,我們也無非就是如斯潘將軍昔日一般,死在皇城之下罷了。但是這路,我們是必然要去走的!」

話音落下,胖子的身影便已經消失在了門外。

酒館裡,夜林沉默坐在那兒,良久良久,忽然臉上就露出一絲複雜的笑意來。

「當死……嘿!當死!!」

※※※

天色方明之時,雨勢似乎略略放緩了一些。凱旋門的守軍在天色還未亮的時候,就驚奇地發現有數騎持著軍部簽發的通行文書出城的傳令兵。這些傳騎雖然都穿著普通傳令兵的服侍,但是卻明顯一個個都是精壯健銳之士,手持手令讓城衛軍開門放行之後,就飛快的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原本只是以為普通的傳遞軍令,但是在天色大亮之後,城衛軍終於發現了事態不對了!

天亮的時候,就有軍隊從城外而來,卻是原本駐紮在奧斯吉利亞城郊的第二兵團和第九兵團。

分別從六座城門入城,均出示了軍部的調令。四個旗團,共計萬人的中央軍精銳,就在天色才蒙蒙亮的時候,長驅直入進入了帝都。

奧斯吉利亞東線的數座城門,包括凱旋門在內的城衛軍所在守軍,幾乎都在上午同時接到了軍部簽發的最緊急的戒嚴令,這份軍令居然是帝國軍務大臣阿德里克將軍親筆簽發,嚴令各城門守軍立刻關閉城門,禁止任何人等進出。

封城令一下,城衛軍很快就將城門關閉。

隨即,就將這座雄城與外界完全的隔絕了下來!

……

上午,奧斯吉利亞城中東北區的一座臨時軍營。

這座臨時軍營就坐落在了奧斯吉利亞城中東北區的一個廣場附近。這座軍營的建造,完全是為了容納帝國諸多貴族家族豪門調集而來勤王的貴族私軍。

原本奧斯吉利亞的駐軍,就算是中央軍都是駐紮在城外郊區的,只有城衛軍拱衛著帝都。

但是這些貴族私軍之中,大多首領領軍之人都是貴族子弟,哪裡肯吃的了那種駐軍野外的苦?況且帝都這麼一座大陸雄城就在眼前,誰肯放著城中不住,跑去城外野外去住營房帳篷?

而陛下對這些貴族私軍也是格外優待,破例允許了幾個豪門的貴族私軍入城駐紮,還專門將東北區化了出來給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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