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THREE CHINA!」

二○一二年五月十五日,我們早飯過後直接被帶到了摩加迪沙媒體中心。媒體中心裡有電視台和電台。因為在之前瞭解到的資料中說這個媒體中心也經常會成為一些武裝勢力攻擊的目標,所以早晨我們去的時候經過了層層安檢,才終於得以進入大門。剛好遇見了索馬利亞電視台的一位著名主持人(當然是嚮導告訴我們的),我們在大堂碰上,他正要出外景,就順理成章地跟他們一行人合影留念。然後我們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參觀了索馬利亞電台和電視台。摩加迪沙媒體中心的內部環境和國內電台、電視台並沒有太大的差異,只是非常簡陋。

今天因為有內部人員的陪同,所以我們得以進入正在錄製電台直播節目的演播室。我們旁觀了節目的錄製過程,還挺好玩的,和在國內的感覺很不一樣。接下來我們又去了電視台,電視台工作人員特別熱心地幫我們找到了來自中國的電視節目信號,當然這個頻道我在中國沒有見過,好像是叫F—CCTV,裡面正在播放中國連續劇,而且竟然沒有配音,直接就是講中文的,大概面向的觀眾主要是在非洲工作的中國人吧。不管怎麼說,在異國他鄉看到這樣的電視節目還是感覺格外親切的。

工作人員帶我們去了一個資料庫,裡面保存著索馬利亞電視台從一九五一年成立至今的大量重要的媒體資料,這種超乎尋常的待遇真是讓我們受寵若驚。一位在這裡工作多年的老員工為我們放了一支來自中國的歌曲,那是索馬利亞訪華團在一九八六年從中國回到索馬利亞之後錄製的——《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聽到這首歌的一剎那,我們幾個人都激動莫名。梁紅在與他們交流時用了「超出我們想像」這句話,這真是發自肺腑的,試想一下我們當時的那種感覺,在一個飽受戰亂困擾,貧窮、飢餓、滿目瘡痍的國家裡,你一直緊繃的神經因為突然聽到了一支來自祖國的歌曲而突然鬆弛下來。那是我們從小就很熟悉、伴著我們長大的旋律,雖然唱歌的人中文有點兒不太標準,但是仍舊給我們帶來了巨大的感觸和震撼。那種心情用語言實在難以描述。

說真的,只有來到異國他鄉,你才能真切地感受到祖國對你的重要性。我這絕不是唱高調,即使來到這麼危險的地方,只要想到我們身後有那麼強大的力量在支持著,我們內心就會產生極大的安全感。雖然這很虛幻,看不見也摸不著,但這確實是一種武器和防彈衣所不能給予你的安全感。

接下來,我們又參觀了電視台裡的各個演播室以及各個錄製環節,採訪了編輯、製片人、兒童節目主持人和正在現場參加節目錄製的一些官員。雖然電視台的規模不大,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所有的功能職能非常齊全。

陪同參觀的人跟我們介紹說,剛才參觀時錄製的兒童節目會在週五上午九點在電視上播出,我們也希望到時候能夠見證一下索馬利亞的電視節目製作是一個怎樣的水平。我們以前也走過很多地方,並且在國內經營著自己的廣告和傳播公司,但是從沒有把自己當作真正的媒體人。可是今天進入到電視台和電台採訪的時候,突然覺得我們和他們做的是同樣的工作,原來我們也是媒體中的一員,這一重大發現讓我們有了歸屬感。

從電視台出來之後,已經是當地時間十二點了,時間很緊,我們被催促趕緊上車,離開電視台去機場。因為機場今明兩天有非常重要的會議,對於索馬利亞來說也是相當重要的會議。有很多領導人會在會上做一些發言,我們也希望可以以外媒的身份去採訪一下。但是我們在電視台逗留的時間可能有點兒長,所以我們到達機場的時候會議已經開始了,照例須通過層層的安檢,每個人被要求出示護照,然後搜身、搜包,甚至對我們乘坐的車輛也進行了爆炸裝置的檢測。總之是很複雜的一套流程之後,我們仍然沒有被許可進入會議現場。也許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吧,當然最主要的原因可能還是因為時間有些晚了。我們的嚮導跟機場負責會議接待的工作人員提議,讓我們在會議室旁邊的餐廳吃中午飯,但是這個請求同樣沒有被許可。整個會議區現在都已經被重兵把守,我們連下車透透氣都不行。就這麼僵持了大概有二十分鐘之後,我們無奈地離開了機場。

從機場出來的時候,我們又看到了像之前在酒店樓頂俯瞰時所見的那些重型武器裝備,包括一些很誇張的非盟戰車,上面都裝備著重型武器,同時有士兵在把守。這樣拍戰爭片一樣的景象對於我們這些來自和平世界的人而言確實難得一見,感覺還是極為震撼的,但是我們卻沒辦法真實記錄下這一切,因為這裡禁止拍攝。只要你舉起了手裡的「長槍短炮」,就會有人衝過來制止。所以我們只有寄希望於我們的車載神器——用吸盤綁在我們車上的攝影機。後來我們大概翻看一下,還是拍到了一些內容,真是幸運。在索馬利亞這個地方偷拍有時候是必要的。剛才在過安檢的時候,因為是女士,所以梁紅被單獨帶到一個安檢區。做安全檢查的也都是當地的婦女,她們隔著外衣摸到了梁紅貼身穿著的防彈衣,問這是什麼,然後梁紅就打開衣服拉鏈給她們看,她們看了之後表情沒有絲毫的異樣,看來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可能對她們來說,要是你沒有穿這個東西才是很奇怪的事情。

機場這一趟行程可以算得上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飢腸轆轆的我們在嚮導的帶領下來到了一家私人餐館,餐館的老闆是嚮導的朋友,我們邊吃飯邊和他聊了起來。餐館老闆說,他的家人都在倫敦,他是從英國回來的,在摩加迪沙開了這樣一家餐館。這讓我們聯想到了酒店裡的那個「黑老大」,那個傢伙也聲稱是從英國回到索馬利亞的。不知怎麼回事,自從昨天見面之後我們心裡對於那個人始終有著揮之不去的陰影。後話少敘,還是回到正題。這個餐館給我們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整個裝修的感覺,包括整體環境和安保級別在索馬利亞來說,應該是「first club」,這是他們喜歡用的形容詞,也就是「頭等」或者「一流」的意思。當然食物的水準比起我們在酒店吃的那些,也絕對堪稱是珍饈美味!雖然我覺得他們的安保未必有我們自己聘請的安保好,但是就吃個飯來說,還是夠用了。

嚮導為我們準備了當地的貨幣,厚厚的一沓,是準備結賬用的。我們都以為要給很多美元才行,因為根據這幾天的觀察和經驗,摩加迪沙的店舖通常更歡迎美元結算。這一方面是因為兵荒馬亂,國際貨幣相對本國貨幣自然是要穩定得多;另一方面的原因是索馬利亞常年處於無政府狀態,當然也就不可能有央行負責發鈔,市面上流通的索馬利亞先令鈔票都是使用時間超過二十年的舊鈔,而且在陷入戰亂之前索馬利亞的財政狀況非常糟糕,通貨膨脹極其嚴重,隨便上街買點兒東西就得準備一大捆先令(有點兒類似中國民國末期的金圓券)。這是我們第一次用先令來埋單,嚮導拿的這一沓鈔票都是千元面值的,二十多張才相當於一美元,只夠買一小瓶礦泉水。花這種幣值極低的貨幣有一個好處,就是能體驗一把揮金如土的感覺,吃完飯給服務生的小費隨手就是二三十張「千元大鈔」,太酷了!

當我們酒足飯飽要離開的時候,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絕對算得上是一個驚喜。餐館裡來了一群白種人,其中有幾個還操著中文跟我們打招呼。我們就也跟他們打招呼,然後聊了起來。他們實際上是兩撥人,其中一撥平時在摩加迪沙工作,另外一撥會講中文的在肯尼亞的內羅畢工作,他們來到摩加迪沙這個地方是為了拍攝摩加迪沙二十年來第一家銀行的開業典禮。

這時梁紅想起來,今天我們在街上抓拍到的一張照片上就有「BANK」字樣,真沒想到竟然是第一家,這真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聽這幾個老外說,銀行是五月十二號剛剛開業的,主要的業務是儲蓄和匯款,可以把錢從索馬利亞匯到國外,也可以接收從國外匯往索馬利亞的資金。不過這麼多年了,索馬利亞的老百姓普遍都已習慣了把錢隨身攜帶或者藏在家裡,對於銀行這一「新生事物」還是抱著懷疑和觀望的態度,所以銀行開業之初主要還是面向索馬利亞的上流社會。

我們跟這兩個白種人聊得很開心,因為他們會說一點兒中文,溝通起來自然是方便得多,加上我們用的相機又是同樣的型號,共同語言越來越多。我們還交流了各自的拍攝利器,我給他們展示了車頂吸盤,他們給我們展示了一個叫sun light的濾光鏡。臨別時我們說希望下次有機會和他們在另一個地方見面。因為他們和我們一樣,也是全世界各地跑,所以真沒準兒哪一天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我們就又碰面了。他們的下一站是烏干達,我們的下一站是烏克蘭,真巧,都帶個「烏」字。

回到酒店後,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還是想去第一天沒能進入的那座劇院看一看。因為我們在出發前搜集關於索馬利亞的新聞資料時,對於在那裡發生的那起爆炸事件印象特別深刻(那裡發生過許多次爆炸,我們所指的是最近一次導致索馬利亞奧委會官員罹難的事件)。我們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嚮導,嚮導起初不同意,反覆強調那裡的危險性,但是在我們的再三要求下,他終於聯絡到臨時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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