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頭縮製

西方人想消災避禍,會敲敲木頭或施一些什麼魔法對付威脅自己的人,你會嘲笑他們的做法嗎?你的嘲笑可能有理。但不少抵擋敵人的原始方法和儀式有時又似乎能奏效,或者以前曾經奏效,也許正因為大家知道有人施用這些方法,所以起了恫嚇敵人的作用。這裡就拿希瓦羅族印第安人的事例來說明此事。西班牙人征服南美洲之後,希瓦羅族是少數殘存下來而且沒有喪失自己民族特徵的印第安部族之一。

公元前一四五○年前後,尤潘基率領的印卡部隊攻打基多王國南厄瓜多的一個省份,當時軍中傳說這一次征戰非比尋常。本來印卡士兵全部訓練有素,能征慣戰,但這一次的對手是一幫特殊的希瓦羅族戰士,因此印卡部隊不免有點躊躇。希瓦羅人精於縮製敵人人頭,並且以砍下敵人腦袋留作戰利品為滿足,還要使這人頭乾縮成拳頭那樣大小,讓死者不散的靈魂永世不得超生。

印卡人倒不怕腦袋被人砍掉,拿去當戰利品炫耀,因為他們也常常這麼對付敵人。三○○○年前這種習俗在南美洲司空見慣,毫不足怪。但印卡人相信靈魂藏於頭腦內,所以最怕靈魂受制受害。希瓦羅人所以要縮製人頭,為的正是要牽制敵人的靈魂。希瓦羅人縮製人頭時,彷彿要舉行某種儀式,以使腦袋裡的靈魂不能向俘虜、殺死他的人報復。

尤潘基打贏了那場戰爭,可是並不能使希瓦羅人降服,希瓦羅人原居於叢莽,打了敗仗隨即藏匿於叢莽中。

別的部落民族戰士砍下敵人腦袋旨在炫耀勝利,而希瓦羅人卻要舉行儀式來把敵人的腦袋縮小,務必使敵人的靈魂困於乾癟的頭皮內,不再為患。否則,死者的靈魂即會到處找殺害他的人報仇。希瓦羅人相信不把死者靈魂用這種方法禁錮起來,自己一定永遠不得安寧。因此,如果說希瓦羅人怕什麼,他們就只怕敵人那逃掉的靈魂。

希瓦羅人割取的大都是近鄰阿希亞利族人的腦袋,因為這兩個部落形同水火,世世代代互相仇殺。如果找不到阿希亞利人,希瓦羅各部落之間也會互相攻打,但是戰鬥中只限撕打,雙方嚴格遵守一條規定,就是不得砍腦袋。將獵回的人頭縮製通常要好幾天的工夫,或是在武士回鄉後,舉行縮製儀式,不然就常在凱旋途中,進行乾縮人頭的工作。在縮製過程中,每一個步驟都要伴以跳舞和大吃大喝的儀式。縮製好的人頭,兩眼上下眼皮縫在一起,以使充滿敵意的靈魂看不到外間世界,嘴也縫了起來不讓靈魂逃脫,然後在隆重儀式中用布包好乾人頭,放進陶罐,通常埋在得勝戰士的茅屋下面。

到了十九世紀中葉,印第安人發現乾縮人頭是有利可圖的物品,不但是自己戰勝的標記,還可以賣給歐洲和北美洲的收藏家。於是不少摸通門路的南美洲人開始出賣現代乾縮人頭給本地收賣商。換取的物品,往往是來福槍之類。有一陣子,外來人對於縮人頭的需要甚殷,必須尋找新的來源。因此,許多賣給世界各地博物院的乾縮人頭都是贗品,是由一些不擇手段的人割下厄瓜多和巴拿馬醫院停屍房無人認領屍骸的腦袋,仿照希瓦羅人一貫方法造出來的。不過通常都可辨別真假:真正希瓦羅人的乾縮人頭只有拳頭大小,其面部的輪廓和相貌都和縮小前無異,絕不會因縮製而致面目全非。

印卡人和其他印第安部落民族,早在哥倫布到美洲以前就一一衰落,後來又幾乎給西班牙殖民者消滅淨盡,只有希瓦羅人仍然能自成一族生存至今。我們具有充足的理由相信。近至一九六○年,仍然有希瓦羅人在縮製人頭,儘管厄瓜多和秘魯政府處罰得非常嚴厲,今天他們也偶爾幹一幹這種勾當。有關的真憑實據自然難以取得,因為希瓦羅人對外來人頗有戒心。話雖如此,二○世紀的人頭學家卻能夠將他們縮製人頭的情況,相當精確地加以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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