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冤讎宜解不宜結

外戚,是皇后妃嬪的娘家人,中國官場,從來都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家中如果有一個女子得以選入後宮,成為皇后或皇帝所寵愛的人,這一家的父兄子侄便立即顯貴起來,自然也立即成為被人巴結的對象。

西漢王鳳為皇太后王政君之兄,漢成帝之舅,任大將軍大司馬領尚書事,集朝中軍政大權於一身,兄弟五人同日封侯。可他還嫌不足,還想同皇帝攀親,可他無妹無女,便將其小妾的妹妹,一個已出嫁了的張美人送至後宮。

此事在朝臣中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京兆尹王章以為,已嫁之人不宜再配至尊至貴的皇帝,王鳳有欺君之罪,應當免職家居;而太常丞谷永則以為,皇帝嬪妃,無非是為了繁衍子息,只要能產生,以延續皇家血統,則無論美醜,無論嫁否,無論老幼,無論貴賤,皆無不可。

若按那時的制度,王章的話更有道理,而谷永則是明顯討好王鳳。不過由於得罪了權臣,有道理也沒用,不識時務的王章以大不敬之罪瘦弊獄中,而谷永卻被摧升為光祿大夫。谷永感激涕零,給王鳳寫了一封感恩戴德的信,大意說:我才疏學淺,與將軍素昧平生,因一言而為大將軍所器重,使我由一小吏而擠身朝堂,愛才之情,前無古人,我當知恩圖報。

張禹也是這等貨色。

張禹原是漢成帝的老師,漢成帝對他頗為敬重,封他為安昌侯,與成帝的舅舅王鳳、王商先後同時主持朝政。王氏兄弟倚仗太后王政君之勢,專擅朝政,炙手可熱,張禹是一個貪祿戀位,患得患失之人,自覺難以與其爭鋒,便一再上書辭職,無奈成帝不答應。他便來個當官不主事,尸位素餐,專心致志於買田置地,廣增家產,流連聲色,以求自安,可是終於因為買一塊好地,與王氏兄弟之一,曲陽億王根發生了衝突。

這時,由於水旱之災頻繁,地震連年不斷,一些不滿王氏的大臣便借題發揮,以為這是由於王氏專權所致。漢成帝對王氏兄弟的跋扈也早已暗懷猜忌。便來徵詢張禹的意見。如果此時張禹附和那些大臣的意見,挑動成帝的不滿情緒,對王氏將是很不利的。可老於世故的張禹看出來,王氏兄弟的權勢是不可動搖的,成帝終究不過是個傀儡,自己已經年老,子弟又都位低勢弱,不是王氏的對手,何不藉此機會化解矛盾、討好王氏呢?便對成帝說:「災異之事,人所難以理解,聖人也避而不談;這些新進後輩,信口開河,不必信他!」

成帝因此也就不疑王氏。王根兄弟得知此事之後,果然十分高興,與張禹關係親密起來。張禹由此不僅富貴終身,而且子孫後代也都官居高位。

宰宣的拍馬手段則更勝一籌。

梁冀是東漢以外戚入掌朝政的著名權臣。梁氏家族在東漢後期可謂赫無比,他的一個姐姐、兩個妹妹都是皇后,還有六個姐妹為貴人(皇帝之妃);男人中,有七人封侯,兩位任大將軍(執掌權柄的最高大臣),有三人娶公主為妻,其他任卿、將等高官達五十七人。梁冀一生歷仕四帝(順帝、孝帝、質帝、桓帝),其中有三個皇帝是由他一手操縱扶上台的,還有一個被他毒死。他身為大將軍,執掌權柄達二十餘年,雖無帝王之名,而行帝王之權。

他雖然炎勢薰天,卻極怕老婆。他長相很醜,聳肩駝背,斜眼歪鼻,說話口吃,除了聲色犬馬之外,一無所長,連字也認的有限,是一個地道的紈惡漢。可這傢伙卻討了一個極漂亮的老婆,這老婆叫孫壽,容顏嬌艷,體態炯娜;又善作各種媚態,輕描細眉,淡塗雙目,看上去若愁若悲,皓齒半露,別有一番楚楚動人之情。這個女子天性極妒,對梁冀管束得特別嚴格。別看梁冀在外面作威作福,兇殘無比,見了孫壽卻連大氣也不敢出。他在外面私養一個女子,被孫壽抓來,剪髮毀容,活活打死,梁冀不只救不得,還得叩頭請罪;而孫壽在家與家奴私通,梁冀卻無可奈何。

那時巴結梁冀之人如過江之鯽,多不勝數,而弘農人宰宣卻別出心裁。他看出梁冀的權勢已達極限,無可再討好,便從孫壽身上打主意,只要能討得孫壽的喜歡,梁冀還能不賞識自己嗎?於是便上書朝廷,說大將軍有周公之功,所有兒子都蒙封賞,其妻孫壽也應該受封。皇帝本來是個傀儡,奏書落到了梁冀手中,他便以皇帝的名義發布了一道詔書,封孫壽為襄城君,每年收入五千萬,其地位相當於長公主(皇帝之姊)及藩王。

這個馬屁拍得正是地方,宰宣自然撈到了不少好處。

自從帝制被推翻以後,外戚一詞是沒有了,但「外戚現象」卻遠沒有絕跡,試看在後世的官場上,凡是和掌權者沾點親、帶點故的人們,便可能獲得某些特權,不正是外戚現象的表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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