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大樹(一)

一直極喜歡大樹。總覺得大樹經歷百年以上的風霜,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生命的真諦。也從少年時就開始有奇想,認為人類對大樹這種生命形式一無所知,認為大樹有思想,人類可以和大樹作思想溝通。所以上中學後,校園小湖旁有一棵大柳樹,就常去抱住了樹幹喃喃自語。結果沒接收到柳樹的任何回應,卻因為小湖就處於女生宿舍前,嚇著了心靈脆弱的小姑娘,認為行為怪異,可能有不良企圖,遭到警告而中止。很可惜,不然說不定能成為可以和大樹作思想交流的人。

這種想法,一直保留到現在。若干年前,借幾篇小說,從不同的角度,好好地發揮了幾次,十分過癮。

大樹的生命究竟可以神秘到甚麼程度,可以激發無窮的想像,站在大樹下仰望,崇敬之心油然而生,站在遠處相望,會受吸引走近去,神秘力量必然存在,只是無法捉摸而已。

在番地,住所對面有一棵極大的松樹,至少有十層樓高,在一幅很美麗如同童話世界的屋子後園,屋主是一位退休地震學家,十分友善,打了幾次招呼之後,給了名片,稱需要幫助,只管找他。讚美他家大樹,他很高興。

不料有一日,喧嘩聲、機器聲,探頭看去,只見極高的雲梯車,大卡車,多名工人乘雲梯直上大樹梢,電鋸聲震耳,陣仗極大,聲勢驚人,起初只當是修剪樹枝,後來愈看愈不對,大樹枝幹去淨,在鋸主幹了!

一向只聽洋人埋怨說唐人不愛惜樹,見樹就除,如何洋人也作這等勾當!衝出去責問,態度甚兇。地震學家神情悲傷,答了一個字:「Dying!」

哀哉!這字很難翻譯,當然是「死亡中」,不過好像不是好中文,不過大樹正在死亡,可以肯定,鋸掉,算是人道毀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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