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生活中，人有多少自由？或自由的程度如何？這問題，可寫成一本巨著。很難用簡單的方式來回答。大體而言，身處環境的文明程度，和能擁有的程度成正比。然而，似乎找不到一個可以有百分百自由的環境。而且，更重要的是，人，除了外在環境的壓力之外，還有內心世界的羈絆，也就是自己對自己的限制。後者的力量更強大、更難以突破。
這話聽來甚玄：哪有自己束縛自己，不得自由的道理？但這種情形，卻又的確存在，而且十分普遍。常聽得對話之中，有「過不了自己這一關」之說，就很淺白地說明了這問題。
喜歡在小說創作中夾些私議，以下是《玩具》一書中一個角色對這問題的看法：「沒有，你們這一代人，根本沒有個人，沒有自由，千絲萬縷的社會關係，種種式式的社會道德，求生的本能和慾望，精神和物質的雙重負擔，猶如一重又一重的桎梏，加在你們每一個人的頭上，而你們還努力使桎梏變得更多！你們早已是奴隸和玩具，每一個人都是另一些人的玩具，為另一些人活著，不是為自己活著，沒有一個人有自由，沒有一個人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歡的事而不顧及種種的牽制，自由，早就消失了！」
照這個來自未來世界的人的說法，人都是玩具，人家玩你，你也玩人家，一環扣一環，形成巨大無匹的鎖鏈，將人扣在一起，誰要是忽然問一句：「我在哪裏？」那這個人不是瘋子也是瘋子，自然而然成為最佳玩具。
這或許是「人」這種生物的生物本能，具有集體生活本能的生物，是不應該想到「我到哪裏去了」這個問題的。然而，有的人卻偏偏又有這樣的思考能力，這樣的異類，就當然，註定了是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