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天氣預報,關東地區應該會下一整天的雪。
東京都內的中小學全部嚴陣以待,早早發出了停課通知。考慮到城市運轉可能會發生停止,這個判斷是正確的。
但是,到了晚上,冬將軍的心情似乎發生了改變。就像昨天和今天說的話會兩樣的編輯那樣,時間來到早晨已經撥雲見日了。
地面上的積雪到午後就會融化吧。各處都能看到停課的孩子們玩雪的光景。
這就是所謂性情不定的傢伙高興了就來一下吧。通常來說,這種陰晴不定的編輯是很能幹的,很麻煩……我在說什麼來著?
對了對了,我是在說工作對吧?
就算學校聽課了,黑心公司不會休息。成為一名大人真是可悲呢。特別是升學補習班方面,二月這個月份在一年裡是最為特別的。這個話題容我日後在說。
總之,考試季的時候工作多到爆炸。
在去調布校區出勤處理堆積的工作之前,我一大早先去了出版社。
明明說了好多次沒關係了,但對於我的系列被腰斬這件事編輯長方面要進行說明,所以我特地在今天空出時間。
我是覺得做這種事情一點意義都沒有。
事到如今——什麼都不會改變。
「沒辦法,因為沒辦法,所以沒辦法——」
嘴裡不斷念叨著的同時從飯田橋站走入了通往總部大樓的狹窄步道後,輪胎激烈摩擦地面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輛能穿越泥濘地形的大型機車沖入我眼前的步道勉勉強強停下。
「呀,受不了受不了。」
騎手摘下頭盔後,束起的長髮露了出來。
身處冰點以下的氣溫中,白色的吐息飄散在空氣中。
「這種天氣裡面不能勉強騎車呢——差點就得在太郎親的葬禮上多包點奠儀了。」
「……你為啥認為高額賠償金能用奠儀頂啊。」
「我和太郎親可是好友哦?世界上最親密的摯友哦。」
「好噁心。那麼,你……嘛,看起來是平時的掘墓人啊。」
我嘆了口氣。
在把別人想都沒想過的事情組織成語言講出來方面他大概是業內頭牌吧。為什麼這個男人沒有做主持人而做了作家呢。
「太郎親一早上就很辛苦呢,是來磋商的?」
「……嘛,差不多吧。」
因為擔心交通癱瘓我提早出門,所以離約好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不愧是正經的上班族,時間管理和家裡蹲不一樣呢。」
掘墓人把機車停在了路肩上,然後靠到了護欄上。
他咬著沒有點的煙。這就是那種日常的無心行為看起來很像那麼回事的男人。真的是。
「我沒想到會在飯田橋和你碰上。附近有哪個女人的家嗎?」
「不是家啦——我是打算來最近引起了話題的小MF這裡玩啦。」
望著冬日天空的掘墓人修長的眼瞳中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你知道嗎?我啊,現在完全沒有在寫原稿哦。」
他滿不在乎地說道。
說起來,社長好像暗示過類似的事情。
「馬上就要開動畫碰頭會了,這樣很糟糕吧。責編兼朋友的追逼真的就要來了,所以我打算讓小宅編輯藏我。」
「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就是了。」
「你想啊,俗話說作家花心的話,兩邊都是編輯的話就能很好地周旋了吧?」
「俗話個鬼啊。不要把這種案例極少的情況當成一般知識講啊。」
「但是小MF的這個編輯,不管是男是女都很難攻陷是真的嗎?」
「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啊……」
這種政治正確很嚴厲的時代的事情就算了吧。天出太郎對所有的編輯都是想僅保持工作上的往來的。
「……話說回來,太郎親。」
望著朝陽的掘墓人無意似地開口道。
「我聽社長說了——恩?」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來。
那修長的眼睛越過我盯住了某人。我順著視線回頭。
「——你好——」
露出疑惑似地做作微笑的夜彌神大人出現了。
◇
夜彌是為了進行第二卷的作者校對來出版社的。儘管停課還依舊穿著制服的初中生戴著連指手套(mitten)提著書包。
不過,志邊里應該會在編輯長和我談話時列席的,應該會暫時沒法管夜彌這邊。
我側面詢問之後,
「——夜彌提早到了——打算在那邊修改一下企劃書——」
夜彌指了指讀書咖啡廳。
「啊,那個啊。」
就是夜彌想聽一聽仙露文庫編輯的意見那件事的。
有幹勁是好啦。比什麼都重要。比起失去鬥志好多了。
「那個?這就是太郎親特地陪著的傢伙嗎?」
掘墓人含動著嘴裡的煙一拍手。
「——誒誒,嘛——時間差不多了,夜彌先告辭了——」
夜彌覺得不舒服似地縮了縮腦袋。慈愛的神明大人很少露出這種樣子。
「啊不不不,飯田橋那邊我才是礙事的,抱歉抱歉。」
說完,掘墓人啪嘰啪嘰拍了拍手。
「太郎親,我都不得不服你啊。為了各種各樣的孩子不惜自己的勞力,真是能幹啊。」
「什麼啊,你想說什麼?」
「……果然,你有那種興趣?」
「哪種啊。才沒有。」
「還有獸控社長也是,我的同期儘是些興趣豐富讓人艷羨的傢伙呢。」
「能別講遠在天邊的人的事兒么。你還不是有喜歡玩女人又討厭女人這種誇張的特殊性癖么。」
「人在異端一側到底會改變什麼又有什麼不會改變我是不知道啦,但是我這邊是非常正常的啦……」
掘墓人不可捉摸地說道。
那捉弄人的視線舔舐般的在夜彌的金髮上動來動去。夜彌的肩膀微微一顫。什麼情況。
「啊,那個——夜彌親,是吧?你的得獎作品我看了哦。恭喜你出道。」
不過,掘墓人講出的話語卻是異常的柔和。
我撓了撓臉。
「你會去讀輕小說真是少見呢。」
「最近被很多人甩了剩了很多時間啦。平時的話我讀到一半就不讀了,現在么就讀著讀著讀完咯。」
「你有空就去寫原稿啊……」
「要是寫的出來就沒那麼辛苦啦。」
掘墓人在手頭轉著打火機。
這猶豫著是否要打破規則點煙的動作最後轉變成了嘎嘰嘎嘰的有節奏感的聲音。
「但是啊,這大概也是神明大人之類的恩寵吧——」
我不了解掘墓人是否知道眼前的初中生有對人用人格這件事。掘墓人在胸口誇張的畫了個十字的同時,
「我想和夜彌親講講話。」
當代頂級的諷刺家的嘴唇彎了起來。
「這是我這一年裡看的書里最然我感興趣的書。」
「這,謝謝——非常,感謝——」
「多虧此,讓我想了各種其它事情啊。呀,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不好。
我條件反射地想到。
掘墓人以這副樣子對人,只會是在給人掘墓的時候。
我朝夜彌使了個眼色,但是夜彌已經無法離開這個地方了。她就跟被蛇纏住的青蛙一樣,整個人畏縮了起來。
「喂,掘墓人——」
「嘛嘛,就算是我這種廢物也算是個人啦。」
在我打算插嘴的時候,他揮了揮手。
「要怎麼才能寫出那種書呢。全新的品味,思考方式,寫作方法。我只是想接觸一下這些哦。畢竟現在我什麼都沒在寫啊。人會想抓住了救命稻草對吧?」
「你的說法有點……」
「太郎親才是,你是不是對她過度保護了點?我可沒打算當面惡語相向什麼的哦。」
掘墓人挖股地笑道。
確實如此。比起對我惡語相向的時候,他現在的口氣柔和了幾分。
但是——
「……還不如惡語相向的好。」
他的這種口吻才更讓人忍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