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東的補習班界,「新年參拜」這件事是非常難以處理的。
因為,根據報考初中的不同,從一月開始就會有學校決定入學考試的日程。正月已經可以說是處在考試戰爭的炮火的最前沿的時期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比起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抓緊學習,管理好自己的身體狀況明顯更為重要。考慮到感冒等等病症所帶來的風險,在吹著寒風的冬季在室外排很久的隊什麼的簡直豈有此理。
但是,小學生是一種感性的生物。
參拜,抽神簽,掛繪馬,把這些能做的全都做一遍後,他們才會相信自己真的很強,這就又很重要了。如果在最關鍵的考試當天的早上想起來自己對請神保佑這件事是敷衍了事的話,由此帶來的負面影響自然是悲劇級的。
正月,到底應該外出參拜還是在家調整身體狀態呢。
作為對這個長年爭論的問題的解答,我們TA升學補習班會由補習班老師代表班級進行參拜。
把諭吉塞進錢箱,挂號負責的小六學生們的繪馬,不停抽籤抽到人數份的大吉為止。(譯註:福澤諭吉,1萬日元票面印刷的人像。4月9日,日本財務大臣麻生太郎在記者會上宣布,將全面更新1萬日元、5000日元和1000日元的紙幣設計。預計新版日元紙幣將自2024年上半財年起發行,福澤諭吉的頭像將被取代。)
笨小孩靠信心支撐。聰明小孩靠信念支撐。(譯註:其實就是講的信念的重要性,作者拆了兩句,我也就不套用俗語了。)
考試和宗教活動,說起來本就是類似的東西。
因此,新年第一天一月一日。
「天靈靈地靈靈天照大神來顯靈……好,搞定。」
在距離TA調布校區最近的鬼田天神社內。
完成代理參拜人的全部工作之後,我穿過喧鬧的參拜人流往回走。
就在這個時候,一把搖搖晃晃的紅色雨傘躍入了我的視野。
雖然午後的太陽躲在雲後,溫度也是低的吐息瞬間變白消散的程度,不過完全沒有要下雨或者下雪的樣子。
會在這種天氣下打傘的人,在這個地區我只認識一個。
「——在人流密集的地方不可以亂甩傘哦。」
我敲了敲雨傘,隨後晃動的雨傘慢悠悠……慢悠悠地停了下來。傘周圍的一圈人看向了這邊。
「……噢噢,唔……」
「咿呀!天,天神,老師!?」
她們是以傘的主人,舞牧英璃,還有旁邊那個蹦的老高的稻荷凜為首的一群人。
「哦,還有堇和楓啊。新年第一天就撞上補習班老師你們可真夠慘的。」
都是熟悉的人——是我們TA升學補習班調布校區最優秀的五年級阿爾法班的女生們。
四個人哇哇叫著圍住了我。
隨後,她們前後左右同時出聲,
「哇好厲害,超偶然我們都沒注意到!來,給我新年禮物!」
活潑的特攻隊長富士見堇舉著被手套包住的兩隻手道。
「新年快樂。今年也拜託您指導我們了,老師。」
帶著雪兔耳套的鳥居楓帶著成熟的微笑端莊地向我行禮。
「這邊的神簽,好像超級靈的……我們趕緊請願吧……!見到老師,好開心,好好開心啊,啦啦啦,啦啦啦!」
帶著針織帽的凜抱著神簽輕飄飄地跳著舞。
「…………抽大吉……」
被團團繞起的圍巾遮了半張臉的英璃慢悠悠地合上了傘。
寸步不離的傘的內側貼著一張手畫的畫紙。
「之前的那個,完成了啊。」
「是的是的!是的呢!凜弄好了,禮物!」
「…………恩……」
那是巨匠——凜畫師傾盡全力,甚至弄哭了某穿著學校泳衣的JC後畫出來的巨作,題為「喜歡喜歡最喜歡我永遠的朋友小英璃超生日快樂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圖。標題好長。
英璃看著和傘貼在一起的禮物說道,
「…………心,暖暖的……」
戴著圍巾的英璃把笑了起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這真是比死還要罕見。一富士二鷹三茄子四英璃,新年早早就見到吉兆了呢(譯註:一富士二鷹三茄子,日本的俗語,是關於新年初夢的,即新年第一個夢,據說夢到這些東西會有好運。)
「能和和睦睦地慶祝生日真是太好了。」
我微微一笑。
雖然付出的犧牲很大,但孩子的笑容是無價的。混蛋貓娘和被騙了的廢柴犬娘的可嘆靈魂啊,永遠的安息吧。
「話說回來,你們今天是和父母——啊,在那裡啊。」
稻荷凜的媽媽和鳥居楓的媽媽正站在神社事務管理所那邊講話。她們看到我之後點頭致意,所以我也低頭致意。我記得這對家長的關係是最好的來著。
身為補習班老師,我們不止要掌握孩子間的關係,掌握家長間的人際關係也很重要,這是常識。雖然家長間的關係孩子間的關係有些微妙的區別比較複雜,不過在和家長商談選擇志願學校的時候這會派上用處。這方面的話題容我日後再說。
「因為有六個人,所以姑且叫上家長來了呢。有監護人跟著就不用擔心了對吧?」
楓用代表人的口氣笑著說道。實際上,作為領頭人和各家通氣的應該就是她吧。
這種機靈鬼,在初中入學考試上會很容易獲得成功——
「額,你剛才,說幾個人來著?」
凜,英璃,楓,堇,這頂頂多四個人。
「恩,還有倆呢……」
楓的視線轉向一旁。
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傢伙從參拜道邊的樹林里穿了出來。
◇
「沒招了。完全不知道人去哪裡了,想追也沒法追,所以我就回來了。」
出現的,是另一名五年級阿爾法班的女生,鶉野桃夏。她穿著帶與眾不同的狼兜帽的防寒粗呢短大衣。(譯註:我仔細思考了一下,第二卷的狼頭巾還是翻譯成狼兜帽比較對,特此更正。)
「……啊啊天神先生。抱歉,問候晚了。新年快樂呢。元旦就一副老師的樣子向學生們展示自己的厲害嗎?」
抬眼望著我的眼瞳裡帶著和話語一樣的,一如往常的充滿對大人的挑釁的光芒。
「還行吧。你姐姐身體還好嗎。」
「是呢,和鳥居同學她們玩的力氣還是有的吧。」
「初三女生混在小五女生群里么……」
想像了一下後,我露出微笑。雖然可能會被不知詳情的人當白痴,不過對於徹底的家裡蹲女孩而言,這是邁出了非常大的一步。
「剛才和大家一起去參拜了,不過注意到天神先生的瞬間就像擊球手一樣沖了出去呢。完全找不到人。」(譯註:擊球手,指棒球運動中的打者,擊球之後會迅速跑壘。)
「新年一開始那傢伙到底在搞什麼啊。」
輕易想像到了笨拙天使驚慌失措的樣子的我叉起了手。嘛,狗狗是存在歸巢本能的,應該是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吧。
「……你擔心嗎,畢竟姐姐是個超可愛的女生也是當然的呢。按照普通的男性來說可能會出手的呢。」
桃夏盯著我道。她臉上帶著的是不知恐懼為何物的,桀驁不馴的面容。
「天神先生打算出庭受審的話就趁現在吧?」
「為什麼我一定要被公權力審判啊。」
「哼——。」
瞥了眼周圍的同班同學後,桃夏猶豫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
「那我就問了哦。姐姐被叫去稻荷同學家那天。」
狼兜帽下的桃夏用露出尖銳獠牙的野狼般的眼神盯著我。
「——你對姐姐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哦。」
「要說男人對女人做了什麼,就只有那個了。」
「跟別人說話不能用奇怪的措辭哦,直接說出來吧。」
「你用了你的小弟弟嗎?」
「你白痴嗎?」
她直接說出來了。不可以對老師說出的暴言。教育委員會和校外教育協會的諸位,真的非常抱歉。
「小,小弟——額,桃桃桃桃桃桃夏親!?不可以在大庭廣眾下講這種奇怪的話的啊!」
瞬間紅了耳的堇的兩束髮辮激烈地左右晃動起來。雖然是無所謂的事情,不過你怎麼沾上了某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