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08歡樂頌:四隻小天鵝獨舞之三.4

「傻孩子,再沒有你們那麼可愛了,再沒有你們那麼天真了。難道你們在上來擒我和捉我,在阻擋我和勸說我之前,就不知道世界上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道理嗎?你們只知道你們對我的抗議和阻擋是一種手段,怎麼就沒有想到我對你們的抗議和阻擋表面上的物極必反摔摔打打也是一種手段呢?你們搬凳子搬石頭和尋子覓爺是一種手段,我的摔摔打打就不是一種手段嗎?你們現在去看一看我摔的燈都是什麼樣的燈?都是早已經憋了的燈泡,不摔它們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了,就好過去的家庭婦女和丈夫吵架摔打的都是些已經缺了口和破了邊的碗一樣。你們以為我上當了?豈不知最後上當的還是你們呢!你們給我設的當只是我給你們設當的一個前提,你們的陰謀只是我將計就計的借口。笑話,燈怎麼能不掛呢?燈怎麼能廢除呢?出發之前的理論怎麼能不理論呢?那不就真的和美眼·兔唇和莫勒麗·小娥沒有什麼區別了嗎?我不就真成了一個沒有原則和為了演出和風頭而捨棄自己原則和藝術主張的人了嗎?現在好了,經過一反一正相互的陰謀,我們終於扯平和達成共識了──沒有這個過程還真是不行──,我就可以痛痛快快地闡發我的理論和觀點了。我就可以把美眼·兔唇和莫勒麗·小娥沒有搞清楚的問題現在統統和徹底搞清楚了──這次可是你們攔著我讓我來闡述而不是我強加到你們頭上的。即:我們為什麼要跳這樣的舞蹈而不跳那樣的舞蹈呢?我們為什麼要嚮往這種恐怖而不是那種恐怖呢?接著由於這種恐怖才會產生真正的歡樂一直延伸到我們要到達的真正歡樂頌的時代呢?」

這時我們又聽傻了。這種以陰謀套陰謀、幾個辯證的物極必反又把我們給打胡塗了。當我們是正義的時候,我們已經上了別人的當;當我們胡塗的時候,誰知道它就是清楚呢?我們腦仁已經累了,我們的腦漿已經成了一盆漿糊了。我們什麼都不想再想了,我們還是好好看我們的戲聽台上的姑姑點燈熬油來述發她那騙人的理論吧。於是我們也就毫不思考──從這一點上來說,我們也和美眼·兔唇和莫勒麗·小娥時代的我們沒有什麼區別了,區別僅在呵絲·前孬妗和她們之間。這恐怕也是呵絲·前孬妗沒有想到的吧?雖然你變了,其實觀眾和客體還是沒有變。就好象剛才你闡述的理論一樣。既然是這樣,你能將計就計,我們怎麼就不能將計就計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呢?──做出傻呵呵的樣子問:

「就是呀,為什麼呢?為什麼我們要跳這樣的舞蹈而不是那樣的舞蹈呢?為什麼要嚮往這種恐怖接著由於這種恐怖才會產生歡樂一直延伸到我們要到達的真正的歡樂頌的時代呢?既然不明白,為什麼不從理論上首先搞清楚呢?」

──當然,我們在這麼說的時候,心裡還是有些沒底和發虛,說不定這裡還真有一半不明白它是真傻呢。但這時呵絲·前孬妗已經上了我們的當,她的又一個背景下的興奮已經讓她顧不上考慮那麼多和去考察我們細節的真偽了。她也就信以為真和要誨人不倦了。她馬上就接著我們話碴和話音拍著自己的巴掌說:

「你們不明白為什麼,我現在來告訴你們。理論為什麼要在先呢?燈籠為什麼要掛起來呢?首先,最基本的理論和胡塗在於:我們為什麼要恐怖呢?為什麼非要由恐怖到達歡樂而不是由歡樂到達歡樂呢?為什麼要四隻小天鵝在這裡跳舞曲呢?為什麼這些舞曲要到這裡來跳而不到別的地方跳呢?為什麼生於斯長於斯呢?──弄通這些最基本的理論,才能進一步弄懂為什麼這個恐怖才是真恐怖,這個歡樂才是真歡樂,通過這個恐怖而不是別的恐怖才能到達真正的歡樂頌時代呢。──但這些最基本的理論,不但你們不懂,就是我們這些小天鵝中間──不但是你們這些簡單的人,我們是我們這些合體人,也都是身處這個時代享受著別人和時代的成果其實她們自身對這個時代和自己也沒有明確和清醒的認識呢。她們一邊跳著舞,還不知道這舞為什麼要這麼跳呢。──為什麼到頭來要揭露她們和戳穿她們呢?我們之間有什麼私仇嗎?是相互嫉妒和同行是冤家嗎?如果你們這樣看,我就馬上又不說了,這個道理和燈籠又不掛了。(我們忙在台下喊:「我們不這麼認為,你已經教育了我們半天,我們還能沒有一點長進嗎?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沒有必要再爭論下去,你接著你的吧。」當然,答完這句話,我們都悄悄地捂著嘴在那裡笑。還好,我們說的話呵絲·前孬妗聽到了,但是我們悄悄捂著嘴笑她沒有發現。於是她就接著講了下去。)──一切都渾然不覺,行動沒有理論作前導,黑夜沒有燈在照亮,於是她們出這樣那樣的問題也就不奇怪了,於是拿進去的是石頭拿出來的還是石頭就是拿出來的不是石頭而是人皮看起來比前人更加恐怖一些但恰恰在另外一個方面又出了問題也就是又因人熱了也就是正常了。當她們已經處在合體和歡樂頌的年代,她們手頭和手下做的,仍是單體人和古典悲劇時代的事情。這才是悲劇生產的根源。所跳的一切都和時代不合拍。所有的動作都不對味。整體的構思還都是過去時代的延伸而不是重新開挖的渠道,於是她們在台上跳了半天,恰恰是辜負了這個時代,當然也就是對你們這些觀眾最大的不尊重。這不尊重和辜負時代的最大特點就是,本來已經是合體了,本來已經是立體聲了,怎麼從她們的舞蹈和舞蹈語彙之中,出來的還是單調的分部和單聲道的聲音呢?乍一聽也許能把你們這些愚蠢的外行蒙住和唬住,但是我可以肯定,它是經不起歷史和時間考驗的,早晚有一天要被歷史所淘汰。一點意義都沒有留下。──她們唱的和跳的還是過去單體人在自瀆時代的單口之味,而現在要做和要讓你們聽到和看到的,應該是更加符合合體時代兩張嘴在一些長期廝磨共同混合、消化、變化、混雜和反應出來的兩口之味。這才是我要批評、揭露要拋棄她們重新開挖一條通往世界的新渠道的思想理論基礎和出發點。有這一點思想基礎和沒有這一點思想基礎是大不一樣的。有了這一點思想基礎,對過去天鵝歌唱和舞蹈的單調和無趣才能夠看得一清二楚。有了一口之味和兩口之味的區別,不但她們從美容院到底拿出來的是什麼──是石頭或是人皮──已經顯得很不重要了,甚至她們是不是因人熱也可以不追究了──當初她拿出來的就是一張皮,這具象的本身還不夠膚淺和表面嗎?但是你們卻上了她的當。你們是多麼地大意和掉以輕心呀。如果直到今天我還不到來,不知你們蒙到鼓裡會走到哪一步呢。倒是我的出現,引起了你們的懶腰、打哈欠和花馬掉嘴,倒是把我折騰了個溜夠──想起這一切就好象過去一個姑娘面對負心的漢子一樣她能夠不傷心嗎?你有什麼不能告訴我嗎?你怎麼還背後搞一套呢?什麼都給我說清楚,我不馬上就走人了嗎?怎麼還掖著藏著呢?我現在不是在譴責你,而是更大的對你的看不起。──當然,這些傷心和賭氣的話就不說了,我們還是說跟大局有關的事吧──重要的是她們和我們的渠道不相通。不僅僅是深淺的問題。──如果僅僅是淺了我們可以幫她們挖深,問題是渠道根本不相通這時你越是幫她們挖深她們就離理論和真理越遠。這個時候你對她們的任何幫助和留戀都是更大限度地在害著她們,都是在跟她們更加沒完沒了和要將她們一棍子打死;相反你越是徹底地拋棄她們,理都不理和說都不說──不屑於說,甚至連拿她們的舞蹈和我將要跳的舞蹈做比較都不屑於,不拿她們的一口之味和我的兩口之味相提並論才是對她們最大的尊重也才不涉及到對我的污辱。你們總不能把殺人的和被殺的放到一塊來審判。你們不能這樣噁心人。從現在起我們連莫勒麗·小娥和美眼·兔唇提都不要提和說都不要說好不好?提起她們你們不覺得噁心我還覺得噁心呢。──當我們拋棄了一口之味讓人噁心的恐怖之後,接著再說我們兩口之味的大恐怖及這種恐怖所產生的心理根由和歷史必然性。就說我們的夢吧,為什麼我們在日常生活中還沒有我們在夢中自信呢?為什麼日復一日的生活是那麼地單調、重複和灰色,但是到了我們的夢中,我們總能搭起不同色彩的院牆和舞台呢?這時我們自己作為主角就理所當然地出場了。她(他)是朋友的妻子或丈夫嗎?也許是,也許不是,但是我們當著朋友的面,就開始用手悄悄地摸她的、抓她的和撓她的腿上的高筒絲襪或他脖子里的領帶了。接著她(他)不就有反應了嗎?她(他)在那裡受摸著、受抓著和受撓著,接著趁人不備,她(他)還抓了你一下和撓了你一把呢。這時三人之間的情感是多麼地微妙、好玩和神秘呀。誰說你對莫名其妙的戀愛心理、潛意識的黑暗秘景、生命本能的蠢蠢欲動知道得還很淺陋呢?你在生活中是這麼淺陋,但是你在夢中卻是那麼大膽和所向披靡。由於你的大膽,你就有了神秘。接著她(他)的丈夫或妻子也不見了,你就和她(他)粘在了一起。後來丈夫或妻子來到你跟前問:『你起碼應該問我一聲,看我同意不同意。』如果是在生活中你就嚇得發抖和不知所措了,你以為世界的末日已經來臨了;但是在夢中你的台詞竟像在舞台上和電影中──如果是映在天幕上的電影才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