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三03一個學術的新時代:對前兩卷文字的牛屋討論.2

這時我們的思想又轉了彎,我們把不說的理由又狡猾地歸結和固定為:時間過於久遠了,一切都無可述說和無處打撈了──何況你撬開我們嘴巴的用意何在呢?當我們對流逝的年華匆匆忙忙進行概括和總結之後,你就好把我們當作傍晚發蔫的小白菜給分堆處理掉是吧?──這就是一句話的陰謀嗎?我們能上你的當嗎?我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個性。我們每個人都是一本無法翻開的大書等你真翻開了那就是一部輝煌的可歌可泣的歷史,但傷痕已經結痂了,歷史已經塵封了,現在你還想讓我們撥開歷史的塵封揭開沉重的厚痂再一次露出我們血淋淋的創面和心嗎?何況每一個創面和心都不一樣,怎麼能雜到一起呢?我們都經歷過沒男沒女和生靈不分的時代,我們的後代都成了一群泥猴或是一堆屎克螂,你怎麼還在追問和尋找千年之前的事呢?傻冒。我們當年還對歷史微笑著現在我們就木然地對著你的講台。我們覺得這樣不明不白地生活下去就很好。我們不再尋找過去的歷史,我們不願再生活在尋找和回憶之中。剛才如果不是一句話的限制我們還能勉強對過去說一下,現在你就是把一句話的限制取消了,我們也不準備說什麼了。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恢複到當面而不是當年了。我們和當年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我們在會議桌前都正襟危坐,這時倒帶著心平氣和的微笑。剛才捲起袖子的,現在又放下了;剛才脫了西服的,現在又穿上了;剛才取下領帶的,現在又繫上了。一排出席會議的人個個西裝革履,主持會議的人一下就露出了思想和就他們兩個穿著長衫和短打扮的淺灘。剛才穿著的隨意顯示出一種平易近人和與民同樂,現在一下就顯得對生活和我們太不負責任了。西服和長衫,成了敵我雙方森嚴對壘的標誌。就好象戰場上不同的軍服一樣。一下弄得小路都有些猶豫了。剛才端盤子累得滿頭大汗也把扣到脖子領的侍者服給脫掉了,現在還要不要把那濕透汗水的端莊的白上裝再套到身上呢?剛才我可不是趕時髦我是真的熱了才脫下外衣,誰知後來不知不覺就裹到你們營壘的分別中去了呢?現在我是繼續跟著老劉兒小劉兒一塊往前走還是跟著你們眾人一起往後退呢?我不管是往前走還是往後退主持會議的老劉兒會如何看而坐在會議桌前的人民大眾又如何看呢?會不會弄巧成拙雙方都不承認呢?──敵我雙方的對立還是一種簡單,夾在中間的小路就有兩頭受氣的第三個層次的苦惱了。愁得臉上跟苦瓜似的。當他把苦惱傳染給我們的時候,我們的心頭也多了一層淡淡的哀愁:故鄉向何處去呢?我們該何去何從呢?當我們剛剛邁向學術新時代的時候,我們當頭就遇到了這樣至關重要的原則問題。──我們雖然不願意回憶過去,但是我們還擔心未來呢。這時我們倒難以決策了。當我們看到前面的光明和前途時,我們以為到了光明的新時代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當我們走入這個時代的當口,我們才知道一切麻煩都捲土重來。不是一個事情的結束,而是另一個事情的開始。我們以前的一切希望和寄託轉眼間就化成了泡影。我們本來想像學生考試完一樣解放一下和唱一唱我們心中的歌,但是歌聲還沒有起,一根遊絲一樣的尼龍繩,又扼住了我們的咽喉。孩子,請跟我來。我們像木偶一樣又被新的歷史和時代牽住了鼻子。我們原來是一頭牛或一匹駱駝,我們連掙扎一下的餘地都沒有。鼻鉤鉤就扎在你的肉里,一掙扎就扯動著你的肉和連動著你的心。你的鼻溝里的息肉越長越多,馬上就要露到鼻外和翻到嘴唇上了。這時你的鼻樑再高有什麼用呢?你的鼻溝再深還有什麼意義呢?你的呼吸已經不通暢了,你心中的太陽落不落還有什麼實際價值呢?你的命運就系在一根細麻繩由或是一根棗木棍上。這時我們又知道,等到了末日審判的時候,不但是我們,就是劉全玉和小劉兒,也同樣逃脫不了覆滅的下場。看似你在台上我們在台下你主持著今天的會議我們來聽你喝,從講台的角度出發,你和我們有天壤之別;但是如果從尼龍繩和棗木棍的角度出發,我們又何嘗不是同病相憐的階級兄弟呢?倒是從這個意義上,我們在一句話上和你過於認真和鬧獨立又有些小題大作了──看來它的意義也僅僅在賭一口氣和爭一口氣上。但是令我們不放心和我們現在還不能和你們站到一起替你們考慮的前提是,我們現在這麼考慮和認識了,我們一下就由微觀達到了宏觀,你們的認識是不是也同樣進步了呢?如果你們這麼認識了,我們就不和你們為難成全你們一次也沒有什麼;但是如果你們沒有這樣認識,現在我們就對你們妥協,你們不就把我們的這種讓步看成傻冒和軟弱可欺的表現了嗎?我們不是一下就鑽進你們的圈套和跌入你們的牢籠了嗎?我們不放心的倒是這個。一句話不好總結我們的歷史原來只是一個簡單的借口,真正的深刻的原因和背景還是我們對世界和你們整體的怛心和憂慮呀。我們是一群心重的人呀。就好象父母關係不好不但白天吵架一到半夜也吵架在這種情形下的兒女和小學生一樣,我們不但在家裡的時候擔心,我們上學的時候也擔心;我們不但白天清醒的時候擔心,我們夜裡做夢也擔心。現在我們擔心的就不是我們自己和我們的學習了,而是擔心你們兩個狗日的大人的一舉一動了。這個時候你們還有什麼理由在你們不吵架的時候還團結一致地要檢查我的作業、分數和在校的表現呢?女兒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們怎麼還會和你們一樣挽起袖管和褲管,脫下西服把襯衫當短袖衫穿呢?那我們不就忘記自己的處境和忘記自己是誰了嗎?我們還是老實地把我們的西服穿上是正經。不然別人不笑話我們我們自己也要自慚形穢和無地自容了。我們連自己的明天是什麼樣都不知道雖然我們也知道就是到了明天也和昨天沒有什麼區別它也遠遠不是事情的終結只能是一個新的開始,我們哪裡還有心思和你們一起總結昨天和深入前天呢?──我們真能像一個耋耋之年的老人一樣由於年老體衰行將就木對現實的一切都無能為力只好倚著牆根靠回憶自己的青春和風流往事度日嗎?我們還沒有墮落到那種地步。我們起碼還要在會議桌前保持我們的體面和尊嚴。不是現在還沒到明天嗎?不是現在還沒到明天嗎?不是現在還沒回到昨天嗎?鑽不鑽昨天的隧道和開不開明天大門的權力現在不還握在我們手中嗎?就算你們真對我們好,讓我們照一照過去的鏡子是為了打掃一下身上的灰塵,看一看我們的形象有沒有扭曲、歪曲和走形的地方一切都是為了我們形象的端正而你們不想從中撈取什麼,但在我們的心裡,在往昔的隧道里穿行一次也沒有以前那麼容易呢。因在我們的心裡,已經結滿了繭花。在繭花中穿行的蒼蠅和在杏花上飛舞的蜜蜂可不一樣──蒼蠅在現實的意義上已經變成了標本。就算蒼蠅沒有扭曲,繭花也要把它扭曲。小劉兒沒有把它扭曲,我們自己也要把它扭曲。何況在我們扭曲之前,小劉兒已經把它扭曲了。二度扭曲的形象,不就成了一根麻花了嗎?我們是什麼?我們是被歷史扭曲的麻花。這時你還讓我們回顧什麼呢?不純粹是為了寒磣我們嗎?──當然,我們撞到小劉兒的筆下也是活該倒霉。雖然有我們的二度扭曲在後,但一開始從外形上,還是有他的一次扭曲在前──追根溯源,罪惡的發端還在他身上呀。怎麼就對我們有那麼大的深仇大恨呢?就是照貓畫虎,他也一定要把我們歪曲成一條灰狗。就說那個牛根哥哥吧,他在日常生活中是一個多麼敦厚、誠實和有尊嚴感的人呀,哪怕背一個糞筐從街上穿過,我們也看到了他步伐的堅定──前邊肯定有一泡狗糞在等著他;雖然英年早逝,也讓人痛哉哀哉;但是到了小劉兒的筆下,他成了什麼?不就成了一條人類不齒的灰狗了嗎?小劉兒在幼時,牛根對他那麼好,牽著他的小手,走在春風拂面的河堤上,他還那樣恩將仇報,何況這些從小就沒少得罪他的我們呢?再說小劉兒他爹吧,雖然老人家在生活中有些不著腔調、不知輕重、不知冷暖和不知高低,但再說什麼也是他爹,可到了他筆下,這老劉兒怎麼就成了一條見人咬人的癩皮狗了呢?──他怎麼對狗那麼情有獨鍾呢?畫人不成反類犬嗎?──他對他爹都是這樣,何況對我們……但是,當我們說起這些的時候,我們突然發現我們已經上當了。我們不是說不回顧和不評價我們的歷史嗎?現在怎麼說著說著就上了套和評價上了呢?我們看到主持會議的劉全玉已經轉尷尬為興奮了,原來他的尷尬也只是一個引誘我們抒說的手段,讓我們不知不覺地就上了當和說了起來。小劉兒也在那裡做出真誠已經開始拚命記錄,邊記還邊在那裡頻頻點頭,意思是「說得好,說得好」,鼓勵我們說下去。但是我們已經驚醒了和覺悟了。我們馬上閉上嘴又不說了。要說你們說反正我們是不說了。這個時候我們看到劉全玉又失望了。

「說下去呀,怎麼又不說了?」

我們就是不說,我們又把身子靠到了椅子背上。劉全玉長嘆了一聲,又鼓嘟著嘴開始在那裡生氣。小劉兒也茫然地將筆停在了空中,張著大嘴傻看著我們。我們都一齊低頭喝了一口和出了一聲我們的可樂。當大家共同在屋了里做著同一個動作和發出不約而同的同一種聲響的時候,這種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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