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二02基挺·米恩與袁哨.2

基挺這一巴掌挨的,血已經順著嘴角往下流。這時土房上和瓦房的轉播人員開始不滿意了。他們不滿意的不是基挺,基挺還是一個好演員;他們不滿意的是哨的表演。戲還沒到高潮,就讓出了血,這就有些過了。衝突過早地激化,高潮過早地掀起,不也預示著戲就要過早地結束嗎?轉播時間還早著呢,如果弄得虎頭蛇尾,弄得高潮的掀起缺少鋪墊因此顯得這高潮特別牽強附會,就像床上某些時候因為時間和情緒的緊迫出現這種情況一樣,可讓人有點掃興。還不單是一個藝術問題呢。如果上來就見血,讓人如何看待這場同性關係運動和小劉兒的故鄉呢?同性關係動不動也像異性關係一樣拳腳相向嗎?是換湯不換藥嗎?那我們還搞它幹什麼?這就影響大局了。這就不是一點嘴血的問題了。接著還會牽涉到同性關係運動地點的選擇上,為什麼要選擇小劉兒的故鄉呢?你們在新聞導向上不是說那是一個溫柔富貴之鄉嗎?怎麼我們看到的現場直播,竟出現這麼一個母老虎呢?如果小劉兒的故鄉是這麼一個樣子,當初為什麼要選擇這樣一個地方呢?地點是誰選的呢?主意是誰出的呢?──本來這些社會的人倫的地域的和關係的問題都和我們電視工作者沒有關係,我們也不在這裡生活,我們轉播完掉頭就走,現在因為這一嘴血,也把我們和它牽在了一起,狐狸沒打著,惹了一身騷──比這更嚴重的是:因為這一嘴血,說不定還會影響我們現場直播的收視率呢。如果大家都換了頻道,我們還轉播它幹什麼?我們還關心你們這個兔子不拉屎是因為它沒屎可拉的地方幹什麼呢?哨的口袋裡,可揣著我們的綠票子呢。你揣了綠票子,你得了高片酬,怎麼在表演上還不如那個沒拿任何報酬現在還蒙在鼓裡的傻小子呢?你怎麼能動不動就讓傻小子出血呢?傻小子睡涼炕,全憑身體壯。是人種的區別還是後天培養的結果?不是說你們這裡個個是演員嗎?不是說你們這裡整天都在演戲嗎?怎麼一到動真格的,你們就給演砸了呢?你剛才還罵別人去你媽的,現在我要這麼罵你一句了。瓦房上的導播已經忍無可忍,他已經揚起手,準備暫時停機教導和批評我們故鄉的少女哨了。你演對手戲,怎麼就不能像你的對手一樣那麼放鬆和顯得憨厚一點呢?但接著令他吃驚的是,在他還沒有喊「停」和教育哨向基挺學習的時候,這時他和觀眾推崇的基挺也不行了。這時他的表演也出了問題。當一巴掌扇出血來的時候,你作為一個自然派和本色的演員,應該如何應答呢?不管怎麼應答,哪怕是不說話,就像剛才的憨厚裝傻都可以,但你就是不能做你接著所做的動作,那就和哨沒有什麼區別甚至連「她」也不如了:一巴掌下去,他真的以為是在法庭呢,一輩子的醜事,現在被抖落個底朝天,他就像上次副總統下台一樣,看著大勢已去,一切都無可挽回了,這時本相就露出來了──一邊抹著嘴上的血,一邊接著就跪下了:

「報告庭長,你不要打我了,我交待,我交待還不成嗎?既然抓住了我的作風問題,接著是不是就要我交待,除了這一次,還有多少次;除了這一個,還有多少個?個個都是誰?我上次副總統下台時,法庭就讓我交待個溜夠;對於這種交待,我已是輕車熟路了!」

接著就要扳起指頭在那裡數。因為一下數到了歷史,倒是把現實中牛屋的巴黎來的服裝少女給再一次忽略了。但我們都是一些身在現實關心眼前勝於關心歷史的人啊。我們覺得他一下又走得太遠了。但他說了這個,電視上的哨可就動了真情和激動了。不但現實中有第三者,歷史上的第三者也像天上的星一樣數也數不清呀。於是「她」開始不但吃現實巴黎的醋也開始吃歷史天空的醋,不但吃現在故鄉的醋,也開始吃過去的美國和歐洲的醋了。「她」恰恰忘記了歷史上發生的這一切都在基挺認識「她」之前其實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但「她」按照故鄉的邏輯就開始老賬新賬一塊算了。接著就不顧一切地撲上去亂揪亂打。這可就讓我們電視前的觀眾輿論大嘩了。這就不是生活本色劇而成了一場喜劇和鬧劇了。這可跟你們廣告上說的不一樣。你們的廣告應該撤下來。事情到了這一地步,導播只好在房頂上露出頭喊暫停,接著給他們調整劇情。這時我們的傻小子基挺才知道他已經傻乎乎地在人們面前表演好長時間了。剛才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裡。一直到了劇情無法發展的時候,才有人來揭破謎底。如果我剛才不下跪,你們不是還要讓我渾然不覺地演下去嗎?讓我表演我不怕,我以前的職業不就是干這個的嗎?問題是你們在這之前一點招呼都不給我打,這可讓我有些惱怒了。這不是把我當成前副總統,而是把我當成一隻猴子了。基挺這時不跪了,「噌」地一下就站起來了。

「我操你們大爺!」

基挺在那裡罵道。傻小子冒起火來,也不是鬧著玩的。因為哨正在吃醋在那裡對他亂揪亂打,他把對世界給他編織陰謀的所有憤怒,一下就發到了哨一個人頭上,對準哨的鼻子就是一拳。

「去你媽的!」

一拳就將少女哨打了個馬趴。接著哨的臉上就像開了一個醬醋鋪,紅的、藍的、綠的、都涌到了臉上。屏幕下所有的男人,這時都站在了基挺的立場上,在那裡歡呼起來。他的這點真情表演,倒又一次吸引了我們。喧鬧和歡呼之後,我們又都安靜地坐了下來。到底是大演員呀,會扭轉和補救剛才的露怯和敗筆。救場如救火。這一拳打得真叫人解氣。這時令我們討厭的倒是那個導播,他已經從瓦房上跳了下來,在那裡自作聰明地給兩個演員講起戲來。一切原來是他破壞的。製造者原來就是破壞的人。製造者破壞起來,可就徹底和內行多了。「他」首先指責哨──剛才基挺這一拳,是哨沒有意料到的,雖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他怎麼能打我呢?哨已經開始在那裡捂著臉「嚶嚶」地哭起來。哭著哭著,潑婦的本相又露了出來,如果這樣下去,這混賬日子是沒法過了,於是伸出和女兔唇一樣的長指甲,撲上去就要抓基挺的臉:這樣一頭不知體諒和順從的捲毛狗,一下抓死他算了。──正在這時,導播開始上來指責「她」,剛才不該首先動手打得人嘴角出血,現在可不就成亂打一鍋粥了?但這時哨的火氣已經上來了,還哪裡管什麼導播不導播,「她」倒是把走上來的導播,當成了剛才的基挺,上去就要抓他的臉;導播到底有經驗,這種場面經得多了,人還處在清醒狀態,沒有入戲,一邊後退著招架,一邊大聲喝了一聲:「想想你口袋裡的錢!」

這一句話果然生效,哨也立即從戲裡醒了過來。一下就按住了自己的口袋,一下就從雖然是演戲但畢竟惹出老娘的火來了鼻子已經被打歪五味鋪已經開到臉上情緒已經沉浸進去不能自拔但面對這一句讓人清醒的話,「她」還是一下子清醒過來和從沉浸的情緒中拔了出來。雖然我這人演戲難以一下從戲中拔出來立即和人嘻嘻哈哈,但是這點個人的情緒我還是能扭轉過來的。導播這時倒是讚許地點了點頭,接著就開始正而八經地指責「她」:

「你是怎麼搞的?怎麼事情剛剛開始,就開始打人了?打人是犯法的你懂不懂?你以為這真是在你家呢?這是在整個世界面前!你這麼一鬧,大家不說這是你的潑婦本相大暴露,還以為是我們BBD和NHD提倡的呢?你還想讓世界上再出現一次卡爾·莫勒麗那樣的割夫運動嗎?如果是這樣,我們把同性關係者回故鄉的運動,引導到哪裡去了?如果世界上的男人,一人拿著一條被割的東西到電視台來找我們,這個責任算我們的還是算你的?雇你演一次戲,就給我們捅下這麼大的漏子。但還只是你錯誤的一個方面,另一個錯誤是,你一巴掌一下,讓基挺出了一嘴血,就我們這個戲的本身,還怎麼再演下去呢?剛開場高潮就到了嗎?剛上床就要完了嗎?剛拉開大幕就要收場了嗎?剛出台一個改革措施就要宣布失敗了嗎?剛吹起喇叭接著就要吹『嗚哇』了嗎?你這一巴掌是打在你不爭氣的丈夫臉上嗎?不,它是打在全世界的觀眾頭上。就這麼劈頭蓋臉了?說讓我們順嘴流血,就讓我們順嘴流血了?接下去怎麼辦呢?你真給我出了個難題。開機之前,你還為你的片酬在那裡跟我討價還價,現在看,你再不給我好好表演,我就把你口袋裡的錢統統給收回來。再這麼下去,就不是你打人的問題了,而是我要打你的問題了!」

導播說著說著,他不讓別人進入角色,他自己倒是提前進入了。人一進入和投入情緒,說著說著就生氣了,生氣到了頂點,「他」──連同性關係者回故鄉的角色也進入了──甚至罵了一句「巴格牙路」。罵完我們的哨,接著他又開始罵歐洲的基挺:

「虧你還好意思說在歷史上當過副總統,要不說你禍國殃民呢。怎麼『她』一抽你,你就給『她』跪下了?你剛才那一拳,怎麼就不能提前打出來呢?你也是個老演員了,怎麼還要別人向你提詞和提醒呢?怎麼『她』剛對你開了個頭,你就竹筒倒豆子了?『她』剛問了你一下現實,你就要交待歷史了?如果『她』是在詐你呢?這不是女人和預審員常用的手法嗎?你就不能跟『她』多磨蹭一會兒嗎?你怎麼就知道坦白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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