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一05馮·大美眼與我.3

當然,我們也不能因此就長了劉老孬的嬌氣。我仍要說,瞎鹿不算什麼,劉老孬也不算什麼。工程我們可以接,但是,工程的性質,我們卻得跟孩兒們說清楚,那就是我們不能把它看得過於重要。我們心中這麼想,但是我們嘴上卻不這麼說。世界上許多事情,干可以那麼干,但就是不要那麼說。我們也奉行這種原則。我們這次同性關係和家園的工程,雖然飽含著社會和政治含量,但在實施的過程中,我們偏偏要排除這些因素,就把它當作一次純商務性的販賣人口活動。這些馮·大美眼,呵絲·溫布爾,基挺·米恩,卡爾·莫勒麗,巴爾·巴巴等等,他(她)們固然是些世界級大腕,但這次在我們面前他們就是些要被我們倒賣的困難山區要找個活命的臟妞和臭苦力。這個邏輯並不是法西斯,這是符合歷史實際的。他們作為同性關係者,固然在這次活動上面,增添了許多理想色彩和人生目的,他們從此要開拓一個新的世界和新的理想國;但我們不是他們同性關係的夥伴,他們的理想與我們無關。不錯,他們是世界級大腕,但就是說他們是大腕,可他們在我們大資產階級面前,又算個什麼呢?也就是些供我們取樂的玩物,就是些優伶,就是些模特、唱歌的、演戲的和打球的罷了。世界級的明星,不也在我們大資產階級手中握著嗎?他們的轉會,轉場,上不上這部片子,有沒有這場服裝表演,不也是我們相互取樂和賭氣的一個骨牌和籌碼嗎?誰是球隊的老闆?誰在模特的走台下面坐著?誰是製片人?不還是我們這些人嗎?不要把他們看得過高,我們自己妄自菲薄,最後被世界物化和異化了。何況現在的情形,還不是這種情況。他們是些世界大腕不錯,但現在他們不是脫離了自己的本行了嗎?他們這次行動,不是不是演出和踢球嗎?他們是在搞和他們的大腕完全不同的另一個行業,他們在搞同性關係。一脫離他們的本行,他們就不再是大腕了。雖然他們搞這個比搞本行還更加接近人性,但他們一脫離他們的本行,他們就不再是人,哪裡還有性呢?他們的大腕也有限,他們的關係也有限。這是他們與我們的區別。我們才是世界上真正的大腕和關係的提倡者呢!我們的大腕是全方位的,我們走到哪裡,哪裡就有我們的天地。他們不再是大腕,就成了一群走投無路的受難婦女和苦力。我們從這一點認識出發,對付起他們來,是不是就顯得得心應手和駕輕就熟了呢?我們就是把他們倒賣到我們的故鄉,藉此賺一筆外匯而已。至於他們搞什麼,一概與我們無關。我們在倒賣他們的時候,也一概不會考慮他們的所謂的理想。當然,還是我剛才說的,做這些事的時候,我們也不會笨到不講策略的地步。我們可以這麼做,但我們不這麼說。我們還可以對老孬和同性關係者們說些花言巧語。我們還可以貌似跟他們的理想一致。這一點,也請我的貼身姐姐和秘書,告訴聯絡員小劉兒一聲。免得這個傻子和白痴,不懂得這個深奧的道理,再做出些以前他在這個事情上所做出的傻事。如果說老孬在小劉兒的事情上有什麼錯誤的話,也就是高估了他的智力,以至於在廣場上聽了他的建議,這才鑄成大錯──但也正因為有這個大錯,才有了我們的今天;有了讓我們來收拾殘局的局面,如果說小劉兒在歷史上還有什麼貢獻的話,也就是這點因為錯誤所做出的貢獻了。也正是考慮他無意中所做出的對老孬是巨大的破壞對我們是巨大的貢獻這一點,我們在老孬要對他趕盡殺絕的時候,在他被我們叉出去要在這山樑上上吊自殺的時候,伸過飛機和我們的手來搭救他一把的第三個原因。但是,我們對戴罪立功的小劉兒也要有一個清醒地認識,對於他的智力要做到心中有數,對於他的使用要限制到一定範圍之內。小劉兒就是個聯絡員,就好象這幫同性關係者就是些被拐賣的婦女一樣,不要超過這個界限。講清這一點,就可以讓他坐專機陪馮·大美眼到故鄉去考察。當然,對小劉兒我們也要講些策略,我們可以那麼做,但也不要那麼說,對他說還是委以重任,聯絡員也不是好當的,以提高他工作的積極性。

…………

等等等等。

就這樣,我果然積極性很高地與俺孬妗馮·大美眼平穩地坐在了她的專機上。我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只看過報告的摘要,沒看過報告的全文,我只知道事情的一半,不知道事情的下半截,我只知道孬舅和小麻子對俺孬妗的雙重陰謀,不知道他們對我還有陰謀。從小一塊玩尿泥的朋友。我還把小麻子當作我的救命恩人呢。我還在那裡同情俺孬妗呢。又苦於不能如實地告訴她。我心中很痛苦呢。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誰知黃雀之後,還有一個黃鼠狼。但螳螂和黃雀都很高興。黃雀還在那裡同情蟬呢。但接著我就把一切都忘記了。看著那窗外的白雲,我怡然自得。管他娘嫁給誰呢,咱只管跟著喝喜酒。孬妗專機和其它貴族專機的最大區別就是,其它小霸王都有著一個個不同情形和環境的房間,有著宮殿型、稻草型和雞毛型,而孬妗現在把這些房間全打通了。過去高雅或粗俗的房間,現在成了違章建築;雕樑畫棟和稻草雞毛,成了一堆坍倒的垃圾。垃圾清除掉,地面打掃完,一個大機艙肚子,被開成了籃球場般的大廳。機艙里馬上明亮許多。再沒有什麼旮旯和黑暗了。機艙的房頂,密密麻麻排滿了如同鍋爐房中大大小小和粗粗細細的管道。時刻都能聽到不同的鐵管中液體(抑或是氣體?)在裡面擁擠和快速流動的「滋滋」聲。管道上橫七豎八吊著些清朝銅幣、德國奶罩和廢舊的自行車鏈條──如果說天花板的裝置有些現代派氣味的話,地面就來了一個返樸歸真:其它布置都撤掉,可著籃球場大小,一下砌了一個山西農村大炕。炕上鋪著炕席,炕席上擱著炕桌,炕桌上撒著大棗和花生,簸籮里堆著大煙葉子。炕的周圍,圈著高梁稈篾子扎的圍席,圍席上扎著一些生動而笨拙的花鳥和蟲魚。俺的孬妗,就靠著圍和花鳥,半坐半仰在火炕的鋪蓋卷上。什麼時候躺煩了,就一躍而起,邁著模特步在寬闊的土炕上來回走一趟。你不能說她不性感。我就靠著炕沿,耷拉著腿,坐在她的身邊。以為是坐在呂梁山深處的一個農家土炕上,其實是在時速幾千英里的專機上呢。這比起稻草、雞毛、男女脂粉混雜的人群,俺孬妗一下就顯出了她出污泥而不染、別有洞天和別開生面的境界呢。對人類、男女的蔑視和不屑,通過一個環境布置,通過一個小小的專機,就對世界發出了宣言和提出了挑戰。我為什麼要搞同性關係呢?就是因為對你們的蔑視和不屑。那些還殘存在這個世界和專機上的,黑暗和旮旯之中的異性關係,在我的擺設面前,一下就顯出了他們的膚淺和可笑。用不著我再回顧和反駁。我的擺設已經說明了一切問題。你也是一個不妥協主義者呢。你也是出奇制勝呢。當然這一切對於我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這不俗或者說是因為大俗所以它就是大雅的環境里──環境是重要的嗎?──,我和日思夜想的孬妗,單獨待在了一起。這才是孬妗專機和其它專機最大的不同呢。我都忘記我們要幹什麼去了。我都忘記自己姓什麼了。我都忘記自己目前的身份和任務了。甚至我覺得可以和孬妗平起平坐了。這時身邊也沒有旁人,兩人手中都握著一杯溜溜的拿破崙(俺孬妗不喜歡喝麥爹利),在那裡毫無負擔地東拉西扯,說張家長李家短──不管張家李家,都與我們沒關係,有了笑話我們跟著樂一樂,有了痛苦我們身在危險之外,慶幸之下,再說兩句同情張李的話,,俺妗躺在炕上剔著牙,我在炕沿來回蕩著腿,你說是不是怡然自得呢?──事後想起來也讓人臉紅,雖然聊的都是張家長李家短,但你們兩人在聊張家長李家短時,你們各自的境界和情感出發點是一樣的嗎?你們的張家和李家雖然表面上都在樂或悲哭,但是當他們化為你們的談話時你們之間的談話有過交鋒、運行和在同一個層次上的碰撞嗎?有過電石火花和電閃雷鳴嗎?我們沒有聽到。當時咱妗也就是哄著你玩罷了。當然,我們也知道,處在當時的情況下,談話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可以自由地來回打量孬妗。現在你孬妗的身材和外貌就屬於你自己。這和當年在亞洲大飯店瞎鹿給你一張門票,你在一片歡呼和千軍萬馬中看她走台的大腿可不一樣。那大腿是走動的,抬手抬腳,屬於千萬人;現在她那安靜的大腿,僅離你一尺之遙,在那裡乖乖地待著,你想看,就可以大方地瞟上一眼。人生不過如此了。別說幾年之前,就是幾個月之前,你料想到會有今天嗎?原來想著它是那樣遙遠,誰知道它到來的竟是這麼快呢?激動和感動之餘──感謝生活和機遇,你甚至忘記了咱孬妗是一個同性關係者。你忘記了你所熱愛的,正是孬妗所反對的。你甚至產生這樣的反思維,搞同性關係也不一定都是壞事呀,不搞同性關係,你怎麼會有機會和你日思夜想的一抬腿風靡世界的世界名模馮·大美眼單獨待在一起,可以任你想像和潛意識隨便自由地活動和流動呢?想到這裡,我喝了一口拿破崙,竟不住地在那裡傻笑起來。涎水就像掛線一樣在那嘴角滴拉下來。還是孬妗發現了這一點,到底她老人家這種事見得多了,見多識廣,不以此作為自己輕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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