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徵得春風的同意後,我這次真的要登入ROC了。
才剛交換完,立刻有一發子彈在完美的時間點朝我射過來。
「嗚噢!」
我發出呆傻的叫聲,在千鈞一髮之際躲掉了……不對,千鈞一髮是騙人的。幾縷在空中飄舞的瑩亮金絲就是證明。
我咂著嘴看向攻擊者,那傢伙長著一張我格外眼熟的臉。
「十六夜弧月……!」
「哈。唷,兩天沒見了啊,垂水夕凪。過得好嗎?那Bye Bye啦。」
十六夜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匆匆打完招呼後,再次瞄準我。
連續不斷的槍擊──我扭過身體,只見鉛彈從我正旁邊穿過,將地面挖出深深的窟窿。
「呿……」
對了,切換思維吧。
或許ROC的確是為了讓春風「崩潰」而製作出來的遊戲,但敵人不是只有斯費爾而已。這是允許PVP和妨礙亂斗等一切行為的地下遊戲。不能攻擊剛登入的玩家這種溫良有禮的規則是不存在的。
因此,「以多欺少」很卑鄙的指責當然也沒什麼好討論。
「弧、弧弧弧月!我、我該怎麼辦才好呢!」
六花在十六夜旁邊如此叫嚷著。她將一把大到跟身高不搭的劍實體化並拿在手上,看起來一副戰士的模樣。
……但是,仔細一看,便發現她的腳在微微顫抖,表情充滿驚慌,小小的手指彷佛緊攀著靠山似的,死命拉著十六夜的外套。
對照之下,十六夜則是一臉嫌麻煩地拍掉她的手。
「啥啊?搞什麼,這點小事是不會自己想喔?你幼稚園有畢業嗎?」
「你──你這說法是怎樣呀!我是國、中、生、啦!小學當然也順利畢業了喔!笨~蛋笨~蛋弧月這個笨~蛋!最終學歷託兒所──好痛!等一下啦,很痛,很痛耶,弧月!不要用手槍鑽啦!」
「你、吵、死、了!怎樣都好啦,打就是了。要是不懂的話,就隨便揮劍去進行自殺特攻也行,我會配合你的攻勢掩護你的。哈,誤射就交給我吧。」
「好、好的!……不對啦!你不是要誤射嗎!會砰的一聲打到我的腦袋不是嗎!唉,弧月你啊,看不慣所有報酬都被太過優秀的我給拿走,終於打算要下毒手了嗎?」
「六花。」
「是……啊,我、我知道這個。平常粗暴愚蠢又煩人的小混混偶爾展現出正經的一面……毫無疑問是壁咚告白的旗──」
「別說夢話了。」
「是的!」
六花被一隻大掌猛抓住頭,淚眼婆娑的她終於踏地奔了出去。但是,她和十六夜不一樣,應該不習慣戰鬥,看那搖搖晃晃的軌道,感覺要花十幾秒才會抵達我這裡。
只有現在了。
我無視迫近的六花,只將十六夜留在視野內,然後以指尖啟動終端裝置。
我瞥了一眼,便確認完卡槽的狀況。裡面有五張卡片,分別為「巨大的束縛」和細劍,然後是常見符咒「強化」、「轉移」和「停滯」。
姑且不談張數……內容實在稱不上是豐富。「停滯+轉移」已經被對手知道了,而在最壞的情況下,感覺也有必要考慮單獨用「轉移」來隨機瞬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
我的思緒至此的瞬間,終於將我捕捉到攻擊範圍內的六花,用力地揮下了大劍。雖然搖搖晃晃的劍法絲毫沒有氣勢,但一想到我的HP光是擦到就會被打飛出去,便覺得這絕對不好對付。
一邊任長發隨風飛揚,我一邊後退躲掉──六花踉蹌著倒在地上──然而,儘管只有一瞬間,但「離開地面」顯然是判斷失誤。
「還真是到處都是破綻啊。」
噠的一聲,可笑的開槍聲響起。射出來的子彈以音速劈開空氣,像是要咬破我的心臟似的疾飛而來。
身體已經浮空的我,所採取的行動是一項賭注。
「這──個混帳!」
「嗚呀啊!」
我勉強朝在附近蹲著的六花的背踢了一腳,反作用力讓我的姿勢出現些微改變。
緊接著,槍彈便從近距離通過,近到肌膚甚至能感受到其衝擊波。
「唷──很有一套嘛,夕凪,白色的喔,很懂嘛。」
「唔……不要亂看別人的內褲好嗎,小心我殺了你。」
「哈,還不是你自己露給我看的。我說你啊,連內衣都這麼講究,原來是道地Coser啊。太可笑了。」
十六夜用槍口對準我,同時再次吹出輕浮的口哨聲。
在他的臉上所浮現的,是屹立不搖的「從容」與「自信」。對自稱天才遊戲玩家的他來說,這種程度大概跟耍兒戲一樣吧。
那麼,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做,才能擺脫這個局面──?
「唔、唔唔唔……!」
彷佛在嘲笑還沒想出解決方法的我一般,連原本倒在地上的六花都站起來了。她就這樣把大劍扔在地上,努力地開始操作終端裝置。
接著,幾秒過後,她一臉得意地挺起(單薄的)胸部。
「哼哼!我也不是笨蛋喲。符咒這東西,與其普通地發動,組合在一起的使用方法才比較賺!我看過弧月使用的模樣,所以已經掌握住使用方法了喔!」
「……啊?喂,六花,你說我的用法?笨蛋,你那麼做的話──」
「『強化+加速』發動!然後撿起武器突擊────!」
六花毫不理會十六夜的制止,就這樣朝我展開突擊。「強化+加速」是讓攻擊值與敏捷值產生大幅度修正的泛用連招。拜此所賜,她也能毫無窒礙地舉起武器,那威勢跟剛才比起來,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只不過──不習慣戰鬥的六花,一定還不知道。她不懂。
「能力值上升」這一類的符咒,效果愈大,「中斷時的落差」就愈嚴重!
「『強化+停滯』發動!」
「嗚咿呀啊啊!這是怎樣!好重,武器又變重了啦!」
在我喊出發動宣言的同時,順利衝起來的六花突然趴倒在地。
可能是「強化」和「停滯」的連攜效果讓敏捷值跌落底層,或者是強化內容被拔除得一乾二凈吧。不管是哪一個,她短時間內是動不了了。
「唉~真是的,不就提醒你了嗎,這個笨蛋六花。」
似乎是預測到我的行動了,十六夜沒有特別感到驚訝,只嘆了聲氣。他看起來不是在哀嘆戰力減少,反而還吐舌挑釁用悶哼聲抗議的六花。
…………不對。是說,奇怪?
看到這幅情景,思緒突然高速旋轉起來,我慢一步地將右手放在脖子上。
不對,不對,不是的。戰力減少?才不是這樣。因為「十六夜應該知道六花沒辦法像樣地戰鬥」。儘管如此,他卻特意把她帶來這裡。
為什麼──?就算對收集密鑰還是對垂水夕凪(我)有執著,讓六花同行也沒有意義。如果是要避免她遇到前天那樣的災難的話,根本不需要讓她登入吧。
既然如此,事情就很簡單了。
十六夜的目的本來就是要讓我和六花碰面。
他早知道她會輸給我,或者應該說,他從「一開始就是抱著這打算」才唆使她進行PVP。
「難道說──你……」
「啊?」
因為突然想到的假設,我抬起頭後,他就秒速回了一個感覺很不爽的回應。那是類似牽制的聲調。我對他投以「幹嘛啊?」的眼神,他則像是在引導似的,眼睛看向了「某個位置」。嗯……
我不知怎地搞懂了這一連串的行動所涵蓋的意思,便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欸,你叫做六花是吧?」
「咦,我嗎?是啊……呃?」
「若是下次在現實世界遇到,我再跟你道歉。有必要的話,請你吃燒肉也沒問題。」
「呃、呃,那個,你如果不說清楚的話,我也聽不懂喔,不過總覺得有股討厭的預感,我現在非常想逃走,而且這個人長著一張可愛的臉蛋卻感覺超可怕的──」
「為了我去死吧。」
「果然是這樣嗎──!」
我不理會發出尖叫聲的六花,把心一橫,貫穿了她的胸口。一瞬間受到致命傷害後,就會化為粒子消滅。應該連痛苦都感覺不到吧。
而在這之間,十六夜弧月並沒有出手妨礙。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