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記憶,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就一直有所缺失。
我和貫之在山丘上進行了一場對話,然後分別,等我回過神來,就已經到了2018年。
我都是怎麼製作遊戲的呢?我記得我和北村公寓的大家一起製作了遊戲。可是,不止如此,應該還有指引我們的存在。老師嗎?不,不對。桐生學長……也不可能吧。
「總之就是,差不多到時候了吧。」
登美丘罫子。通稱罫子前輩。操著濃郁的關西腔,同時也是知名遊戲人的謎之幼女。在我們製作同人遊戲時,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我竟然會忘記印象這麼鮮明的人物,還真是不可思議。不過,我現在似乎知道了其中的原因。
「那個,罫子前輩,就是你……」
我話說到一半。
「哎呀,暫停暫停。」
她連忙止住了我。
「這次的事就不要問啦。時間長了你自然會知道的。」
非常輕易地擋住了我的問題。
「那就——」
罫子前輩繼續說道。
「已經,知道了吧?你要做的事情。」
「嗯,我知道了……大概。」
雖然她什麼都沒有明說,但我可以想像得到,大概就是那件事吧。
差不多……到了該和眼前這個世界訣別的時候了。我也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會從2007年來到2018年。
而一切的答案,就在這個幼女前輩身上吧。
「想回去吧?」
她的這句話便包含了一切。
我想回去。想回到2007年——那個有他們在身邊的世界。在和河瀨川告別之後,我便一直這麼想著。
「不過啊——」
罫子前輩突然露出認真的神情。
像是教導我似的,說道:
「現在的你很幸福不是嗎?在中堅遊戲公司里發揮自己的才能,深受大家信賴,家裡還有可愛的夫人和女兒。簡直就是無可挑剔的幸福生活嘛。」
她背過身,看向飛上天空的飛機。
潔白的機身沐浴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
「就算你選擇在這個世界活下去,也沒關係哦。不如說,為什麼要選擇其他選項啊?」
罫子前輩低下了頭。
「不過,要是你回到原來的世界的話,這一切就都消失了。不論是不可替代的家人,還是前途遠大的工作和同伴們。」
她轉過身。那是我從未見過的眼神,不……
在和貫之分離的那天,我曾見過一次,深邃的眼神。
「即使捨棄這份幸福,你也想回去嗎,少年?」
來到未來之後,我知道了許許多多的事。自己是何等的傲慢與無知。還有,從過去開始,便有多少人需要我。
「……」
又一陣強風拂過,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的水汽。我感覺身體很熱,身體開始流汗。
突然,我回想起來。
在大阪的時候,大學周遭的寒暑變化是很激烈的。冬天冷死,夏天熱死。公寓里也沒有像樣的空調和暖氣,但我們依然很開心……
「我……我——」
我想要繼續和他,和她們的故事。要是我能更自信地行動的話,要是我注意到河瀨川的溫柔的話,要是我知道大家的心情的話,要是我不是一個人背負一切,而是和大家一起商議的話……
「我並不是……為了獲得幸福,才要回去的。」
我想要創作。
不斷逃避的最後,我在後悔中不斷祈禱著可以回到過去。
不是想要和女生打情罵俏,更不是想要逞英雄。
我想要的是——
「我想要煩惱,想要痛苦,想要絕望,想要被逼入絕境。我想要和大家一起體會這些,這比我個人的幸福要寶貴的多。」
創作很快樂。
即便是會吵架、會產生糾紛、會讓我們分道揚鑣,我還是想要創作。我想要和他、和她、和她們一起待在創作的現場。
「我想……和大家一起——」
淚水流了出來。雖然一直都在忍耐,但我已經忍耐不住了。
我想起了貫之羞澀的笑臉。
想起了奈奈子活潑的笑臉。
想起了志貴包容的笑臉。
無限的思念從我體內湧出。
「想要回去,我、我……想回去,想回到那段時光……和大家在一起的那段時光……」
我哭得一塌糊塗,像是撒嬌的孩子一樣,我靠在罫子前輩身上不斷哀求。
雖然想要重來,可我也沒法保證一切都會順利。之後我肯定還會遭遇巨大的失敗吧。肯定也會有迷惘的時候吧。
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要回去。我想要和大家一起度過大學生活的每一天,然後一起成為大人。
之後的一段時間,我靠在她身上不斷地哭著。罫子前輩只是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什麼都沒說。
在他人眼中,這一定非常詭異吧。一個大人竟然靠在一個小女孩身上哭了。
可是……我卻停不下來。我一直以來秉持的東西,以及我重新找回的強烈思念,兩份思念重疊在一起,排除了其他的一切情感。
「對不起……」
我終於停止哭泣,抬起了頭。
罫子前輩露出了無比溫柔的表情,我差點又哭了出來……
「很棒的表情。」
她從椅子上起身。
舉起了手。
我連忙止住了她。
「哇哇哇,暫停暫停!」
「怎麼了,又捨不得走了嗎?」
不是的。
這個世界裡有太多我深愛的人。雖然只有短短几個月,我也和許許多多的人建立了羈絆。
——所以,至少。
「我想要和他們道別。」
對我來說特別的存在。
幼女前輩看著欲言又止的我。
「……說的是啊,去吧。」
像是目送孩子的母親一樣,她露出溫柔的微笑。
「結束之後,就要和這個世界告別了。」
然後,說著「稍後再見」,罫子前輩便離開了。
飛機的引擎聲從腦後大大響起。
強烈的陽光炙烤著我的腦袋。海水的濕氣搞得我身上黏答答的,可我不可思議地沒有感到任何不快。
我毅然抬起頭,不再看蔚藍的天空,邁出了腳步。
◇
搭乘電車,等回到市中心時,已是黃昏時分。
我沒有去公司,直接回家了。雖然我也想去見見共事過一段時間的同事,可他們並不是我現在最想見的人。
從登戶站下車,我就徑直回家去了。
說起來,這裡變成「我家「,也不過是短短數月時間。
可是,只要一回到這裡,我就感到無比安心。這裡有著我最愛的人,以及我們的孩子。
「我回來了。「
隨著這句習慣的問候,我打開了門。
不一會兒。
「爸爸,爸爸!快看這個!「
真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來。
「媽媽畫畫超級——厲害的喲!」
難以置信的話語,難以置信的東西。
「這……是……」
眼前,是去年買來給真希畫畫用的平板。
上面,是一幅我十分懷念的畫。
同時,也是令我對這個世界感到絕望的罪魁禍首。
「爸爸,歡迎回——啊,真希,你已經拿給爸爸看了嗎?」
穿著圍裙的志貴走了出來。
「因為,媽媽的話很棒嘛!」
「呵呵,爸爸可是見過很多畫畫更好的人哦。」
志貴笑著,把真希抱了起來。
「畫……為什麼?」
我努力開口問道。
「嗯……」
她好像是害羞似的,露出了十分澄澈的笑容。
「恭也君說的遊戲,我試著玩了一下。」
「Mysclo嗎?」
志貴點了點頭。
「御法彩花小姐……是吧?那個人的畫好厲害。然後,我也久違地想要再畫畫看了。」
我全身好像都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