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終章 火焰送行

01

林克斯的遺體將在迷宮都市東北東方的山丘上,以火葬方式送行。

迷宮都市面向魔森林,內部則有迷宮。若是將遺體土葬,不是被魔物吃掉就是被迷宮吸收,死後也無法逃離魔物。因此才要用火焰魔法澈底燃燒遺體,連骨頭也不留。

迷宮都市的燃料很珍貴,連一般家庭做菜用的火力都是使用魔導具或生活魔法。葬禮也是使用火焰魔法來進行,因此不需要柴火;但人們相信將柴火堆得愈高,用竄向天際的火焰替死者送行,就愈能使其靈魂脫離人世的污穢,飛升至天上,回到更好的世界的地脈。

這座山丘上設置著葬送故人的祭壇,許多人聚集到這裡來替林克斯送行。

「獻火。」

聽到負責主持葬禮的迪克喊出口號,悼念者獻上火焰。

「爸爸,林克斯要被燒掉了……」

年紀還小的艾蜜莉可能是第一次與親近的人死別。她流著眼淚,挨在父親──「躍谷羊釣橋亭」老闆身邊,忍著不舍的悲傷。

「艾蜜莉,這裡的人光是能在城市裡舉行葬禮就很幸福了。有很多人連身體的一部分都回不來。林克斯不是常常陪你玩嗎?好了,去幫他送行吧。」

跟著老闆走向祭壇的艾蜜莉用生活魔法獻上小小的火焰。不只有艾蜜莉與老闆,賈克爺爺與安珀、梅露露和高登等矮人三人組,甚至是凱羅琳都為了向林克斯作最後的道別而聚集到這裡。長久以來與他同生共死的黑鐵運輸隊成員當然也都到場了。

如果不會用火魔法,用生活魔法也無妨。因為火精靈會以獻火的人們心中的感謝與惜別之意為糧食,將死者從肉體和人世的束縛中解放。黑鐵運輸隊和悼念者搜集而來的柴火堆成一座高塔,送行之火立起高高的火柱,彷佛能燒焦低垂的厚重雲層。

「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永別了。」

對昔日的你道謝,與不歸的你永別。

這是一場很好的葬禮,如此莊重的送行對故人來說也是一種幸福。悼念者的這些話,恐怕是對自己所說的吧。為了填補內心的空缺。將終究會回歸地脈的故人高高送往天上的舉動,或許也代表了想盡量多與死者相伴的願望。

火勢漸漸轉弱,一個又一個的悼念者踏上歸途以後,瑪莉艾拉與吉克依然佇立在祭壇邊。黑鐵運輸隊的成員也一樣。連那隻奔龍也很乖巧地待在遠處替林克斯送行。柴火終於燒盡,風把剩下的灰燼也帶往了遠方。瑪莉艾拉緊緊握住林克斯送給自己的工藝品項煉。

「瑪莉艾拉小姐,我們走吧。」

聽到馬洛的呼喚,瑪莉艾拉點點頭。瑪莉艾拉與吉克用兜帽遮掩長相,在迪克與馬洛的護衛下搭上裝甲馬車,前往休森華德邊境伯爵的宅邸。

瑪莉艾拉回想起飄向天際的煙與林克斯最後的表情。

瑪莉艾拉現在仍然無法相信,自己已經再也聽不到林克斯每天來到「枝陽」說的玩笑話了。

(林克斯,我會消滅迷宮的……)

瑪莉艾拉緊握林克斯贈送的項煉,將決心刻劃在胸口。

──「消滅迷宮」。

林克斯留下的這句話其實是希望瑪莉艾拉能像個普通女孩子一樣快樂地生活,並不是希望事情發展成現在這個狀況。

看到瑪莉艾拉現在的表情,他肯定不會高興。

可是,林克斯已經再也無法傳達這份意念了。載著瑪莉艾拉與吉克的裝甲馬車穿越了休森華德邊境伯爵家的大門,高大又厚重的門發出沉悶的聲音,緊緊關上。

載著瑪莉艾拉與吉克的裝甲馬車再也沒有穿越這道門,回到「枝陽」。

「請帶我去見萊恩哈特將軍閣下。」

瑪莉艾拉與吉克是在那個夜晚的隔天下午拜訪黑鐵運輸隊的。瑪莉艾拉的手裡握著與黑鐵運輸隊簽訂的魔法契約書。以特定的步驟一起燒毀成對的魔法契約書就可以撤銷契約。

瑪莉艾拉透過黑鐵運輸隊進行魔葯的交易,而黑鐵運輸隊會收取一部分的代價,提供以保密為主的庇護。如果瑪莉艾拉要加入萊恩哈特的麾下,直接進行交易的話,就有必要撤銷這份契約。黑鐵運輸隊由於無法再交易魔葯而蒙受的損失只要以「將鍊金術師帶來」的功勞來補償即可,如果這樣還是不夠的話,瑪莉艾拉甚至打算付出自己過去存下來的金幣。

來到這裡也是為了再見林克斯最後一面。

林克斯在黑鐵運輸隊基地的房間單調得令人驚訝,躺在房間里的他臉上帶著有些傷腦筋的笑容。

「那麼,請讓我們同行。」聽了瑪莉艾拉的要求,迪克與馬洛答道。

對迪克與馬洛來說,林克斯並不只是運輸隊的同伴。他是曾經一起穿越魔森林無數次的同伴。他是個擅長搜集情報與斥候工作的部下,也是會仰慕地喊著「隊長、副隊長」的可愛弟弟,是家人。

迪克知道,那麼淺的樓層會湧出死亡蜥蜴,都是自己沒有成功討伐赤龍所造成的反彈;馬洛知道,林克斯臨終的笑容是出於保護了珍視對象的滿足,以及捨不得離別的感傷。

迪克與馬洛都很明白,責怪要求採集藥草的瑪莉艾拉、沒能保護好林克斯的吉克,或是愚蠢至極的小賈,都不過是為了使自己心安而推卸責任罷了。

迪克沒有成功打倒赤龍,而雖說沒有其他選擇,讓小賈這樣的奴隸加入黑鐵運輸隊的人也是馬洛。他們知道比起責怪自己的愚蠢,還有其他該做的事。

消滅迷宮,替林克斯報仇。

這就是黑鐵運輸隊所有人的共通意志。

黑鐵運輸隊是能穿越魔森林,在帝都與迷宮都市之間往來的強大運輸隊。可是並非所有人都擁有足以在迷宮討伐軍的最前線作戰的戰力。也有好幾個人都是待在黑鐵運輸隊才能發揮實力。

同時,長年運送迷宮都市所缺乏的各種物資的他們,對迷宮都市和迷宮討伐軍來說都已經是不可或缺的運輸隊了。那天晚上,黑鐵運輸隊的成員徹夜討論,認為以黑鐵運輸隊的身分在背後支援迷宮討伐軍也對消滅迷宮有助益。

經過一番討論,過去擔任隊長的迪克和馬洛決定回到迷宮討伐軍,由剩下的成員繼續承擔黑鐵運輸隊的工作。無法直接消滅迷宮,替林克斯報仇的他們雖然知道這是最適當的安排,卻還是感到不甘心;而迪克與馬洛汲取了他們的意念,與他們互相立下一定要消滅迷宮的堅定誓言。

兩人原本打算在瑪莉艾拉與吉克來訪的那一天前往迷宮討伐軍傳達復職的意願。

雖說要一同前往迷宮討伐軍,但也不能沒有事先知會就把迷宮都市唯一的鍊金術師帶到迷宮討伐軍。瑪莉艾拉等人討論過後,決定在送走林克斯後再與萊恩哈特會面。

02

瑪莉艾拉與吉克抵達休森華德邊境伯爵家後,就被款待賓客的態度帶領至會客室,受到在裡頭等待的萊恩哈特將軍與維斯哈特副將軍的歡迎。

「歡迎,瑪莉艾拉閣下。我就是迷宮討伐軍的將軍,萊恩哈特。」

「啊,是。初次見面,我是瑪莉艾拉。」

「林克斯的事情我很遺憾,讓我們一同洗刷他的遺憾吧!」

「那個,請問維斯哈特大人果然早就知道我不是帝都的鍊金術師,而是迷宮都市的鍊金術師了嗎?」

「是啊,當然了。我聽說上次的情況真的很危險。這都要怪我們的能力不足。今後我們會更加註意保護你的安全。話說回來,能夠像這樣當面與你討論,實在是令人感激。今後要請你多多指教了。」

「是,我會的。也請各位多多指教。」

「雖然還有很多今後的事情想和你談談,但身為共同對抗迷宮的戰友,我們先開始培養友誼吧。」

萊恩哈特這麼說完,便領著一行人來到一間氣派的飯廳。

飯廳里擺滿了瑪莉艾拉從來沒有見過的佳肴,不只是一起來拜訪的迪克與馬洛,就連有時候會因為奴隸身分而被拒絕入內的吉克都被帶領到座位上。

「別拘束,盡情享用吧。」

萊恩哈特帶頭簡短地乾杯後,在桌邊服侍的女性替瑪莉艾拉拿取想吃的料理。一般的情況應該是供應經過擺盤的精緻料理,不過既然會採取自助餐的形式,應該是為了讓賓客可以盡量輕鬆地用餐吧。

「對了,我聽說魔森林現在仍然保留著一片寸草不生的焦土。據傳魔森林泛濫發生時,號稱『炎災賢者』的偉大魔法師為了阻擋魔物危害王國,隻身一人前往那裡葬送了成千上萬的強大魔物才造成那片焦土,瑪莉艾拉閣下可知道?」

「不。因為我很少離開迷宮都市,對以前的時勢也不太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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