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第二天保良去了省公安廳,找到了省廳老乾處的王叔叔。保良鼻青眼腫的樣子嚇了王叔叔一跳,還以為保良是在哪裡惹了麻煩找他求助,但保良未談昨夜在公路上發生的那場毆鬥,只想詢問父親此時確切的下落。

王叔叔對保良表示,他已經知道保良的父親離開了武警基地,因為當初他去武警基地休養是通過老乾處聯繫的,所以走前也向老乾處打了招呼。王叔叔只知道是保良父親以前的一個朋友要接他過去住些日子,具體去了哪裡則全然不知。

不過王叔叔答應幫保良盡量打聽,對保良的處境也表示了同情,但對姐姐的醫療費用,則有些愛莫能助。因為姐姐並不是離退休幹警,不歸老乾處負責,看病吃藥的錢原則上還是親屬自行解決。王叔叔建議保良再找找親戚朋友,當然他這邊也可以向廳領導反映反映。

保良心裡明白,所謂反映反映,也不過是一句緩詞,比徹底拒絕總要好聽得多。

保良走出公安廳的辦公大樓,站在高高的台階上低頭思索,想自己到底還有什麼親戚朋友。想了一陣他緩步向下,走到街頭,上了一輛公共汽車。

街上有些擁塞,汽車緩慢如蝸,車上的乘客都穿上了厚厚的秋裝,只有保良身單衣薄。但保良並不瑟縮寒冷,身上的傷痛幾乎已將神經麻木。

車到站後保良抬頭看錶,時針指在上午十點十分。他知道過夜生活的人這個鐘點肯定沒有起床,但他還是大步向前,朝那個既定的方向疾走。

他敲開房門時菲菲果然蓬頭垢面,睡意未醒。但她看見保良突然來訪還是面露喜色,高高興興地把保良讓進屋子,並且一直帶往卧室。她說進來吧進來吧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強姦你。保良走進卧室時菲菲早又鑽進了被窩,口裡吸著氣連說真冷真冷。

保良在菲菲對面坐下,看見床頭柜上的一隻煙缸里堆滿煙頭。於是疑問:你也抽煙了?菲菲說:沒有啊。她也看了一眼那隻骯髒的煙灰缸,淡淡地解釋:啊,老丘剛走。

保良默不作聲。

菲菲歪頭看他,猜他在想些什麼。繼而主動挑釁:「哎,你大早上的就這麼過來敲門,也不怕撞上老丘?」

保良皺眉,說:「我怕他什麼。」

菲菲壞笑,說:「噢,對了,他應該怕你。」

保良不想貧嘴:「他怕我什麼?」

菲菲理直氣壯:「我是你原來的女朋友呀!老丘是奪人之愛呀……」

保良打斷菲菲:「瞎扯!」

菲菲說:「瞎扯什麼,上次老丘看見你找我,還問我來著,我都跟他說了。說你是我過去的男朋友,後來我把你甩了。」

保良不語,在想如何儘快介入正題。

菲菲笑道:「傷你自尊啦?我要不說是我先煩了你,你再來找我老丘還不得找人把你剁了。」

保良對與菲菲打情罵俏毫無興趣,他趁菲菲停頓的片刻插話進去,直奔主題:「菲菲,我又有難處了,還是想求你幫忙。」

菲菲愣了一會兒,冷笑一下:「我還想呢,這麼多天不見你是不是想我了。呸!我這人就愛自作多情,老不接受教訓,你主動找我,沒一次不是找我要錢辦事!」

保良厚著臉皮,不管菲菲的臉色如何難看,繼續說了下去:「我姐姐讓法院判了刑……」

菲菲不客氣地打斷保良:「你不會是找我要錢去撈你姐姐吧,判多少年呀?人家跟我說一年十萬,你姐要是判個十年八年你是不是先把我賣了再說!」

保良吞了一口氣,真的是忍氣吞聲!

他說:「不是,我姐生了重病,現在是保外就醫,可我現在沒錢給我姐治病,醫生開的好多葯好多針,我都買不起。」

菲菲說:「醫生現在都是為了自己撈錢,盡給病人開貴葯,這誰心裡都有數的。要照著醫生開的方子抓藥,全國廣大農民誰還看得起病啊。」

保良說:「醫生知道我們沒錢,所以開的葯都是必須用的。我姐現在都站不起來了,醫生說如果不趕快治,就有生命危險……」

菲菲再次打斷保良:「你就直說你想跟我要多少錢吧。」

保良聲音發抖,因為屈辱,也因為他必須說得懇切焦急。他不知道懇切焦急該用什麼詞句,所以話一出口不免有些口吃:「按醫生開的療程,一個月……得,得將近兩千元藥費,再,再加上檢查費化驗費……」

「不就是要兩千塊錢嗎,什麼時候要,現在?」

保良悶了一下,說:「菲菲,你能多借我點嗎?」

菲菲本來已經掀開被子下床,半裸著身子翻她的錢夾,保良此言一出,她又把錢夾扔回床上。

「你到底想借多少?」

「我想……想先借一萬。」

「先借一萬?」

菲菲把「先」字說得有點誇張。她走近保良,忽然一叉腿騎著坐在了保良的大腿上,雙手托起保良低垂的下巴,嘴裡的熱氣直噴保良的臉頰。

「我欠你的嗎?」菲菲問。

保良不答,想扭頭躲開目光。可菲菲的雙手堅持把他的頭顱扳正固定,放肆地凝視了一會兒,然後笑出聲來。

「你這人,要不怎麼說你是個妖精呢,你裝起可憐來,讓誰看了都得動心。」

說完,乘保良不備,菲菲竟在他的嘴唇上用力一吻,保良笨拙地反應躲閃,動作表情狼狽不堪,菲菲笑著從他的大腿上挪開了身子。

「跟你親嘴,還是過癮。」菲菲揀起床上的錢包,說,「別看我認識你都這麼多年了,你這張臉還是沒有徹底看膩。」

保良擦著嘴巴,看菲菲數錢,看她數到兩千,忽然收手不再數了。菲菲把錢遞了過來:「兩千,等下個月再要,你再來找我。我要一下給你多了,你能半年不見人影。你這人我知道,你找誰不找誰,都很實用的。」

見保良接過錢去,菲菲再次跨上保良的大腿,她雙手勾著保良的脖子,聲音突然變得嬌嫩。

「保良,就算我每月給你發薪,你也總得給我干點活兒吧?」

保良緊張地問:「你需要我幹什麼活兒?」

菲菲一笑:「要不咱倆還好怎麼樣,你願不願意?」

保良把錢裝好,迴避著菲菲嘴裡的熱氣,他說:「你不是有老丘了嗎,老丘對你不好?」

「老丘,老丘是對我不錯。可我跟你,我是說咱們兩個可以私下裡好上,不讓老丘知道就行。」

「我希望你徹底離開老丘。」

「徹底離開老丘,徹底跟你?」

「跟我幹什麼,我現在要帶孩子,要照顧我姐,我沒這份精力。」

「你不是跟張楠吹了嗎,不過你沒吹也沒關係,反正我暫時離不了老丘,所以我也不要求你整天守著我過日子。我不管你和張楠的事,你也別在乎我和老丘。」

「那怎麼行。」

保良意欲起身,可推了兩次推不動菲菲。菲菲騎在保良腿上,堅持控制住保良,而且越說越認真了:「怎麼不行,你跟我好,是我願意。老丘養著我,我養著你,還幫你姐姐治病,有什麼不行。你是不是背著我又和哪個女人搞到一起去了,不是那個張楠了吧?要是的話你應該找她要錢去呀!對了,你還沒告訴我哪,你臉上的傷是誰打的,是男的打的還是女的打的?我看像是女的打的,這怎麼還有指甲抓的道子……」

菲菲的手捏著保良的下巴指來點去,保良使勁推開菲菲,站起身子。「你胡扯什麼,我現在只想給我姐姐治病,別的事情都沒興趣。」

菲菲冷冷地笑笑:「你跟別人裝正經可以,你跟我還裝什麼正經,我還不了解你嗎。那時候你和張楠,你們那個德行,我都懶得再說。那麼有錢的女人都讓你放平了,你這方面的本事我太了解啦,你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

保良打斷菲菲:「菲菲,我一直當你是我妹妹,你以前那麼單純,怎麼現在變得這麼粗俗!是老丘教的還是誰教的!你那麼年輕現在說話就像個刁婆似的,你再這樣下去我估計連你媽都該認不出你了!」

菲菲不急不惱,見保良要走的樣子,攔在卧房門口笑道:「怎麼,拿了錢就急著走啊!你跟那些出來嫖的男人一樣,提起褲子就不認人了。」

保良忍著氣,隨她污言穢語,他說:「我急著給我姐買葯!」菲菲這才放了保良,放之前她又重複了一句:「再來找我可得想清楚再來,我可不是你的自動取款機。你要的錢我已經給了你了,我要什麼你心裡清楚。你不是老嫌我是個賣的嗎,我非讓你也賣一回體驗體驗。你要不想當賣的,你就自覺自愿跟我,兩樣感覺隨你挑吧,下回見!」

醫生建議姐姐用的葯,保良都給姐姐用上了,兩千元藥費轉眼花得精光。

但一個月過去,姐姐的病狀並未好轉,身上還是浮腫,臉色依舊青灰,時有低燒,骨節疼痛,呻吟凄烈,呻吟中還夾雜著滿口胡話。保良看出來了,姐姐的精神有些不太正常,情緒總是忽好忽壞。好時流著淚感激保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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