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炒鍋煎炒蝦仁,發出劈哩劈哩的聲響。
又圓又肥的蝦仁是在超市買的特價品,同時還是今天的午餐主食。蝦仁越煎越小,外表變化成好像很美味的粉紅色。
「是蝦仁耶!」
「看起來好好吃。」
「體積意外變得好小。」
鍋里持續發出煎炒的聲響。
「這跟之前炒豬肉絲的料理方法一樣,煎炒已經調過味的蝦仁。」
「嗯嗯。」
「大概炒熟一半之後,再下青椒和櫛瓜。」
「我第一次看見炒蝦仁裡面會加那麼多蔬菜。」
「因為蝦仁不夠用。」
這樣啊,感謝解說這種毫無意義的情報。
「為了不要炒過頭,先全部裝盤──真守,這段期間可以幫我去盛飯嗎?還有味噌湯和蛋。」
「了解。」
真守打開瓦斯,把事先做好的味噌湯加熱,再從電子鍋盛飯端到餐桌上。
葉二把切碎的生薑和大蒜、豆瓣醬放進已經清空的炒鍋中,胡麻油香噴噴的味道,讓廚房突然變得帶有中式風情。
真守接著把打散並攪拌好的蛋液倒進味噌湯中。
湯裡面的料只有蛋和剛從陽台摘下來的薄切秋葵。
輕輕用長筷攪拌後,彷佛看見星星形狀的秋葵在宛如星雲般的蛋液中飛揚飄舞。
(看起來好像宇宙誕生……超新星味噌湯做好了!之類的。)
她暗自嘻嘻笑著。
葉二做的炒蝦仁也進入最後階段。
「先加醋、砂糖和番茄醬……對了,還有中式高湯。全部放進去之後再加水。等沸騰之後,趕緊把蝦仁和蔬菜丟回去,然後關火撒太白粉。」
加入水溶性的太白粉之後,就把帶有紅色勾芡的蝦仁和蔬菜倒在大碗中,上面再灑一些小型蔥裝飾。
這個炒蝦仁比真守印象中的還要鮮艷繽紛,又紅又綠。熱氣裊裊的香味令人口水直流,看起來好像很美味。
「蝦仁不夠用的炒蝦仁完成。」
「亞瀉先生,不要取那種名字。」
感覺變得有點哀傷。
不過,那道哀傷的炒蝦仁,越吃越像一回事。
餐桌上除了一開始做的炒蝦仁蔬菜以外,還有秋葵蛋味噌湯和白飯。副食則是涼拌炒過的獅子唐辣椒。
點心是真守拿來的柿子,現在放在冰箱冷藏。
「慢慢做也做出頗有一回事的菜肴。」
「才不是頗有一回事,是超好吃的午餐,太豪華了,我要開動了~~!」
真守先吃已經分裝成小盤的炒蝦仁佐大量蔬菜。
她興奮地把加入番茄醬炒過的蝦仁放入口中。
──嗯!真的很好吃!
蝦肉既Q彈又柔軟,嘴裡散發出濃厚的蝦肉香,豆瓣醬的味道也恰如其分,是真守可接受的辣味,非常下飯。微辣的甜辣味再加上嚼起來有點硬的蔬菜,讓齒頰留香。
「青椒和櫛瓜跟炒蝦仁好搭喔!」
「因為蝦仁和任何東西都很搭。」
「是喔?加其他蔬菜也可以啰?」
「有香菇的話就加香菇,我也喜歡用烏賊或乾貝代替蝦仁。只要不會出水,不管哪個食材都可以加吧。」
「光聽就覺得肚子好餓……」
但現在正在吃著炒蝦仁。
葉二喝完味噌湯後,朝著涼拌獅子唐辣椒動起筷子。
真守則同時吃起蝦仁和蔬菜。不管是泡菜鍋、炒蝦仁或是紅咖哩,紅色的東西會讓人毀滅性地一口接一口扒飯,感覺不管吃多少飯都不夠。
發現自己越吃越快後,她決定把筷子伸向涼拌獅子唐辣椒。
(蔬果攝取平衡很重要。)
這道菜是從陽台摘來的最後幾株獅子唐辣椒,用烤網烤到表皮出現焦色後,再用高湯醬油露腌漬。看起來非常簡樸又秀麗,當作副菜可是非常優秀的──
「真守,別吃。」
才剛送入口中就被葉二如此告誡,但已經來不及了。
「啊,你吃了。」
「因、因為……」
該說這是人類的慣性法則嗎?還是看到食物就想吃的衝動?就連真守也阻止不了自己。
小魚乾高湯稀釋的醬油味,嚼著加熱後吃起來軟爛的獅子唐辣椒後,嘴裡擴散出些許苦味──
(──好辣!)
當她感受到辣味後,嘴巴已經辣到幾乎要爆炸了。
這什麼東西?不是苦?好辣!這不是甜辣味,就只是純粹的辣,超辣!
「……我剛剛就說了……」
葉二在一旁詫異地說道。真守的口腔彷佛著火似地,光是吞下去就耗儘力氣。
她一口氣喝下熱熱的味噌湯,結果火辣感好像惡化了。
「好、好、好辣!」
真守站起來跑向廚房。
連呼吸都覺得嗆辣的她想趕快冷卻自己的嘴巴。水!好想喝水!
「要喝東西的話別喝水,喝鮮奶,鮮奶會緩和辣味。」
鮮奶嗎?鮮奶!
她聽到葉二在餐桌上說的話,立刻乖乖地從冰箱中拿出盒裝鮮奶,直接對口狂飲。
「……噗哈──!」
一口氣喝光後,嘴裡的辣味才終於平復。
她終於覺得自己有辦法呼吸。
拖著狼狽的身體回到自己的座位後,葉二說:
「辣椒主要的辣味成分是油溶性的辣椒素,冷水沒辦法溶解,所以就算喝水也不會緩解辣味。想要衝掉口中的辣味就得喝富有脂肪的優格或鮮奶,在口腔形成薄膜。」
「你以為我嗜辣到可以吞整顆辣椒嗎……?」
雖然對方一臉知識豐富地解說,但真守想問的不是這個。如果現在是昭和年代,現在說不定就是她翻桌的好時機。
「為什麼?亞瀉先生以前從來沒有用青辣椒做過腌漬涼拌料理吧?難道是故意要整我?」
「怎麼可能。就算給我吃也會辣到受不了。」
沒想到種在小盆栽里的獅子唐辣椒竟然會衍生如此嚴重的大問題。
真守瞪完葉二,又轉頭看那個獅子唐的盆栽。
「所以不是要整我,而是獅子唐變得這種味道嗎……?」
「既然都叫做獅子唐辛子,代表這是辣椒的一種,雖然我種的是有甜味的。就算品種改良到辣味不明顯,不代表完全沒有辣的成分。」
「可是,之前不是都沒什麼問題地吃下去嗎?為什麼這次一吃會辣成那樣……?」
葉二自言自語,喃喃說著;「壓力吧。」
「……啊?壓力?獅子唐的?」
話題的走向好像變成把辣椒擬人化或是精神層面了。
「我可沒亂說。如果讓辣椒乾枯或是營養不足而增加它們的負擔,它們本身的辛辣成分就會增加。」
「啊,原來如此……」
難怪同一盆獅子唐辣椒的味道會差那麼多。
「有時候從店裡買來的獅子唐,外表明明看起來一樣,偶爾也會突然被辣到。」
「澆水澆得不夠……我以為我澆了很多。」
「不,這次的應該差不多到了極限。」
「……極限?」
「對,獅子唐在七月初就結了很多果實,我也陸續採收了很多,現在盆栽本身的壽命應該差不多到了。」
──現在的季節逼近十月下旬。
已經從日曆上消逝已久的夏季,而那些殘留在陽台的夏季蔬果們,終於迎來了終結的時刻嗎?
胸口莫名湧上一股寂寥感。
「差不多該清理那些夏季蔬菜了,你可真是會吃啊。」
「這樣啊,這樣啊。唔~~」
對真守來說,沒辦法參與理應最好吃的夏季蔬果盛產期,實在是不甘心到了極點。
炒蝦仁中的青椒和櫛瓜,味噌湯裡面的秋葵,還有獅子唐辣椒。
不管哪個都是亞瀉家的夏季餐桌中不停變換做法,妝點餐盤的食材。
她一邊看著小盆栽中剩餘的獅子唐,一邊朦朧地想像。
「一有壓力就會變辣嗎……?」
她突然脫口詢問:
「那如果吃掉社畜時代的你?」
「辣度等同於哈瓦那辣椒。」
對方秒速回答。
「很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