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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遇見悟郎和小春是在小學四年級時。
隨著爸媽工作調職到處搬家。
『下個家我們會住很久喔。』
雖然這句話讓我懷有期待,同時更帶來強烈不安。
因為要是在那邊交不到朋友,就沒有地方逃了。
我在之前讀的小學裡都交不到朋友,到後來每當搬家,我總是鬆了口氣。其實爸媽工作經常調職,反倒拯救了我。
所以要是在下一間學校里我還是交不到朋友,就有好一段時間不能再逃了。
懷著如此不安,終究還是到了我轉學的第一天。
結果如我所料,願意找原本就內向而不敢主動搭話的我聊天的同學很少;就算有,也是出於對轉學生的好奇,或是在老師要求下才對我親切。這些同學沒多久便疏遠我了。
到最後,我在班上仍遭到孤立。
而當時在我住的國宅內,常見到兩個人。
一對總是形影不離的男女二人組。本來以為他們是兄妹,直到在學校走廊擦身而過才曉得原來是同年紀的同學。
見他們兩人老是吵架,看起來感情不太好。
老實講我很怕……也儘可能不去接近兩人。
但我某次仍在國宅內的走廊偶然碰上他們。
他們今天依然在吵架,好可怕……
可是突然掉頭也很奇怪,就這樣裝作沒事走過去吧。
當我心中這麼想,男生忽然叫住我。
「咦,你和我讀同間學校的吧?我有在走廊上看過你。」
我肩膀一震,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時另一位女生也注意到我,拍掌說:
「真的耶,原來我們住同一棟國宅呢。你讀幾班,叫什麼名字啊?」
「別一口氣逼問啦,人家很困擾耶。」
「蛤,你說啥啊?我哪有一口氣逼問?」
「你都沒替人家著想,這我最清楚了。」
「煩耶你!可是換你自己來的話,肯定怕得連問都不敢問就結束啦,呵呵〜」
「最好是啦!聽好了,這世界上『和女生說話的技巧無人能敵』說的就是我啦!」
「你住哪個世界啊?下輩子嗎?下輩子重新做人嗎?」
兩人自顧自地吵了起來。不過與其說吵,更像說相聲般一搭一唱,害我聽著聽著忍不住笑出來。
兩人訝異睜大雙眼。
從那時候起,我開始和兩個人一起上下學。
這兩人當然就是悟郎和小春。自從和他們一起後,我逐漸喜歡去上學了。
我甚至還跑到神社去許願,希望明年分班時能分到同班。或許是神聽見了我的願望,升五年級時我和悟郎分到同班,但可惜小春被分去別班。不過上下學時,我們三人依然形影不離。
真的是一段好高興、好快樂、好幸福的時光。
可是不知從何時起……
我發現到小春喜歡悟郎。
一發現到這件事實,我馬上浮現「他們能在一起就太好了」的念頭。不只他們兩人是天作之合,我也想一直看著兩人在一起的模樣。
但同時我的心也好痛。
我一直不懂為什麼。明明我打從心底祝福兩人能獲得幸福,卻總是受一種既痛苦又無奈的心情纏身。
我不知如何是好,又沒辦法好好說出口,因此無法找人商量。加上我不想害其他人擔心我,所以一直沉默不提;保持笑容,表現得很樂觀開朗。事實證明,不只誰都沒能發現我的變化,甚至還有人說我比起前更開朗了。
這樣就好,胸口的這股疼痛總有一天會痊癒的。
某天當我這麼想著,悟郎喊了我。
他一如往常隨口間說:
「欸,明菜,看你最近很不開心,還好嗎?碰上什麼傷腦筋的事嗎?」
不知為何,我的眼淚在下一秒瞬間潰堤。
悟郎當然是手忙腳亂。這也難怪,畢竟隨口問的一句話竟讓一直以來笑臉迎人的女生大哭起來。
「欸、喂?抱歉啦,明菜,我說了什麼失禮的話嗎?」
我奮力搖搖頭。
「不是……不是那樣啦……」
悟郎有仔細注意我的事實讓我好高興,所以我不是因為難過而哭——雖然我想這麼告訴他,但忍耐至今的淚水量似乎太多……花了好一段時間才終於停止哭泣。
這下我終於明白了。
為何我會如此心痛。
——因為我喜歡悟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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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絕對不見,我不要見她啦!」
該怎麼辦好哩……
小春堅決不見明菜。
為何不情願到這種地步?明明我用看的都明白小春並非討厭明菜,包含小春撒的謊言也能輕鬆看穿。
我已經聽了她們吵架的理由。
聽完之後,我認為她們是時候該和好了。這種想法難道過於膚淺?
「欸,假如喔。」
「怎樣啦?」
「假如明菜說什麼都想見小春,跑來找你的話呢?」
她一聽,有點傷腦筋地雙手插胸,撇開視線。
「……見了也沒用啊。」
「不能說沒用吧?」
我這句話似乎讓小春發怒,激動回答:
「就是沒用啦!現在的我根本什麼都幫不了明菜,因為我又不能和她說話!」
一口氣說到這,小春才猛然回神般縮起肩頭。
看上去像是後悔自己說出口的話。
「……抱歉,忘了我剛才說的。」
就算她這麼說,我也無法說忘就忘。
因為看到小春這副表情,萌生出絕對不能放她不管的念頭。
有沒有我能做的事——忍不住開始思考。
這天我和小春沒再多聊,她就這樣回去了。
而在小春離開後,我依然思考她說的話。
既然她要我什麼都別做,照她說的做當然最好。
想是這麼想,但說什麼都靜不下來,腦袋也越來越清醒。
那傢伙說她不能和明菜說話。
表示她沒有勇氣說吧。
明明不討厭她,只為了過去一次爭執,真的讓她尷尬到連話都無法說嗎?
假如換成我會如何?
要是向小春告白後遭她避不見面,我是否也會喪失說話的勇氣呢?
如果那時小春沒有不避諱地來房間找我,我們兩人間可能已經發展成什麼都開不了口的尷尬關係。
光想到這就使我坐立難安。
所以雖然有點強硬,我決定祭出某種手段。
時值夜晚,我仍拿起手機打給明菜。
「喂,明菜嗎?」
『怎麼了嗎,悟郎?』
「那個啊,之前跟你有提過……」
光說到這,她便似乎曉得我想說什麼,電話另一頭頓時傳來緊張感。
「下個假日可以來我家一趟嗎?」
『……嗯,知道了。』
「還有,小春那傢伙鬧起驁扭,說什麼都不想見你呢。」
『這樣……子啊。』
「我想她大概很害怕,至少看在我眼裡是這樣。」
『嗯,我想我和她一樣害怕。但我還是想見小春一面,重新跟她和好。所以,悟郎,謝謝你費心,這件事就拜託你了。』
這或許是我頭一次聽見她如此明確表達自身意志。
讓我除了稍顯驚訝,更感到高興。
「好,我知道了。那我們約這個星期日。」
『嗯。』
於是,準備到此就緒。
要是讓小春知道,她或許會逃跑。
因此就算有點可憐,我決定瞞著她不說。
時間來到星期日——小春一如往常在我房間內打混。
約定時間快到的前一刻,我假裝要去超商一趟,出了家門。
為的是去接明菜。
由於以前同樣住在這間國宅,應該是不至於迷路,但她畢竟好久沒回來,還是該去接她。
「啊,悟郎!」
我發現了微微滲著汗站在車站前的明菜。
今天天氣熱得快把人煮熟。我帶她穿過商店街,走過大馬路交叉點的花圃旁,在T字路轉彎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