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前的班會時間,坐我旁邊的女生吉澤同學不懷好意地面帶微笑找我攀談,她是個偶爾會給我零食吃的好辣妹。
「桃山,你老婆來了。」
「啊,嗯,真的……」
莎琉發表老婆宣言後已經過了幾天。
時日尚淺,我依然無法習慣同學的取笑,也不想習慣,不過眼下還有更嚴重的問題,所以我也不是很在意會被取笑。
C班的班會好像已經結束了,因為這個矮不隆咚的小動物,也就是金髮長瀏海的莎琉一直從走廊上窺看我。
她依然沒有打算在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面前撥開她的瀏海。
等班會一結束,莎琉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入侵教室,跑到我身邊。
她的樣子讓我想到跑向主人身邊的小狗,如果她有尾巴的話,現在應該會搖個不停。
我明明在操煩她的事,她本人卻事不關己。
我無心再念她了。
「好,我們回……」
「好窩♪」
今天要回家幫忙店裡,所以我停止社團活動。為了補貼另類社的娛樂費,我必須多賺些資金才行,如果你覺得我成天都遊手好閒那就大錯特錯了。
想要遊手好閒,有時候就必須積極採取行動,只要有什麼有趣的活動我就不會遊手好閒,而會主動一點。不過我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能遊手好閒啦。
走出校門,我在林蔭道下詢問莎琉:
「莎琉,你有交到朋友嗎?」
她搖頭兩次。
「你、你有跟誰打招呼嗎?」
搖頭。
「坐你前面的人傳講義給你,你有說謝謝嗎……?」
「莎琉坐在最前面,所以別人有謝謝我。」
「……太好了。」
再這樣下去,連在畢業典禮上她都沒辦法和同學道別……
我真不該抱有一絲的期待,以為就算置之不理,莎琉也能交到朋友,可惡。
零不管乘以多少都是零。而且每次下課時間她都會跑來找我,怎麼可能交到朋友。
別說是校園女神了,連交朋友都是天方夜譚。
但是還是有一些些希望。
紅燈了,我停下腳步的時候直盯住莎琉的臉,應該說是盯住她的瀏海。
只要把這個礙事的瀏海撥開,讓她切換到美少女模式的話,她在校園的知名度就會像熱門關鍵字一樣急速攀升,要超越RAIN DANCE也不是夢想。
能不能不要只在家裡豎起瀏海,在學校也豎起來啊?
突然間,微風吹起莎琉的瀏海。
她的金綠異色瞳一覽無遺,純真又姣好的臉龐跟我說嗨。
莎琉大吃一驚,趕緊用手壓住飛起的瀏海和額頭左顧右盼,在發現除了我之外沒有被任何人看到後,她才鬆了一口氣。
我不想做也不想說會讓青梅竹馬討厭的事,但是如果要放任她繼續逃避,還是先進一步追問比較好。
「在那裡有人說你的眼睛怎麼樣嗎?」
「!……」
看到莎琉眼睛往下瞄,我大概就知道原因了。
這樣一個美少女會遮住臉果然還是因為她的眼睛。畢竟她把瀏海留那麼長,而且還變得這麼內向,大概也沒有別的答案。
正如我的猜測,莎琉因為她的異色瞳而受到霸凌。
我對莎琉說了很久以前說過的話:
「天生的異色瞳超帥的,你要更有自信啊。」
以前的莎琉發自內心感到開心,接受了我所說的話。
然而現在的莎琉卻無法接受。
「不可能啦……瞳色就已經和一般人不一樣了,而且雙眼的顏色還都很怪,實在太詭異了……」
以前她對異色瞳很有自信,她覺得這是自己獨一無二的標識,所以可以大大方方露出自己的眼睛,展露燦爛的笑容。
如今事實擺在眼前,她所自傲的異色瞳已經成為讓她焦慮不安的罪魁禍首。
正因為以前自信滿滿,所以才會造成這麼大的殺傷力。如果我自己視如珍寶的東西卻被周遭的人棄若敝屣,我一定也會大受打擊。
可能只是有人隨口嘲笑她,或者看她可愛就戲弄她而已,但是她年紀小小身處沒有朋友的異國環境中,就算因此一蹶不振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沉默的莎琉開始娓娓道來,說自己因為異色瞳受了多少委屈:
「莎琉剛去那裡的時候,周遭的小孩都說我有病,或說看到我的眼睛會變石頭,霸凌我……上國中後有人咒罵我是中二病患者,老師叫我不要戴彩色隱形眼鏡來學校……嗚……我明明就很怕痛,所以一點都不敢戴彩色隱形眼鏡啊……」
「不、不要哭啦!」
莎琉的眼眶越來越濕,連帶著也越來越害怕周遭的視線。
最後她的傷心達到最高點。
「嗚……像現在走在街上大家也都一直盯著莎琉的臉看……嗚哇啊啊啊!都是這對眼珠不好!乾脆挖掉好了!」
莎琉從口袋中拿出了鑰匙,以戳章魚燒的方式拿錐子,喔不是,是拿鑰匙逼近自己的眼珠。
「嗚哇啊啊啊!住、住手!挖出眼睛更痛吧!你徹底失去理智了!」
在紅綠燈前,想要自殘的少女與試圖阻止少女的少年正在合演一出小鬧劇。
莎琉最終恢複平靜,如同每周二放映的懸疑劇犯人一般,她手上的兇器(鑰匙)掉在地上,雙腳一軟跪了下來。
已經綠燈了,莎琉卻動也不動。
我筋疲力竭地撿起鑰匙放回她口袋,拉住她的手鼓勵說:
「來吧,就快到家了,加油。」
「嗚嗚……這樣下去莎琉未來也沒辦法好好找工作……已經百分之百是尼特族惹……」
看來她至少還有意願要工作,這點倒是令人安心。
「……就算莎琉沒有社會經驗,也不要討厭莎琉喔。」
「笨蛋,我怎麼可能因為這點事就跟你斷絕關係呢?」
「太好了……」
她好像由衷地鬆了一口氣,真是誇張。
我自己覺得莎琉會受到注目禮應該不只是因為她的異色瞳,如果有一個金髮混血又這麼可愛女孩走在路上,任誰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吧。
所以真的很浪費啊。
如果同學知道莎琉的真實樣貌,她就能從矮不隆咚的小動物搖身一變,成為眾人所崇拜的絕世美少女吧?她集這麼多美少女的特質於一身,別說是次文化界了,就算要在演藝圈出道也不無可能。
只要她能夠展露自己原本的樣貌,抬頭挺胸地走在路上,她的世界一定會截然不同。
不管我會不會被退學,我都希望能讓世人看到莎琉,我是真心這麼想。
正因為我知道她個性很平易近人,所以我真心希望她能變成校園女神,希望助她一臂之力。
抵達家門口時,我摸了摸莎琉的頭。
莎琉詫異地抬頭看我。
「別擔心,幾個月以後的莎琉就會成為校園女神,而且信心滿滿,工作也是從便利商店到美國太空總署都任君挑選。」
「真、真的嗎?」
「我們約定好了吧?我會讓莎琉成為校園女神的!」
「……謝謝。」
莎琉一直乖乖地讓我摸頭,她聽了我的承諾一定感到開心。
「可是可是,太郎大人。」
「嗯?什麼?」
結果莎琉直截了當地說:
「我之前也說過了,我不想當校園女神喔。」
「……」
「只要有太郎大人陪我就很幸福了,我不需要朋友,所以你要一直陪著我喔♪」
你也看一下狀況……我們的對話明明就可以結束在很美好的地方……
我本來也想過在她成為校園女神前該先讓她交到朋友,不過看來應該還有更根本的問題要解決。
淪為落水狗的天才美少女從口袋拿出髮夾,把瀏海夾了起來。轉眼間她就變身成美少女模式,大方睜開她的異色瞳走進家門。
沒有瀏海的莎琉還是很可愛,我沒道理不善加利用。
今後的重要課題一定就是讓她豎起瀏海,以及讓她有豎起瀏海的勇氣。
「好,我來試試那招吧……」
我想到一個最適合現況的策略。
我想到了唯一一個量身訂做讓她用來複健的環境,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