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三話 信玄的臨終

「少主,甲斐來文。」

「交上來。」

來自甲斐的書信本月也順利寄達。織田信長的長男奇妙丸──元服儀式之後改名信忠──聽聞來信的消息露出放心表情。信忠立刻審視收到的書信,發現已被開封過。

想必是聽命於父親信長的人事先確認過內容。

雖然不太高興,考慮到來文的時機與寄信者身分,信忠認為實屬難免。

來信者乃是武田信玄的女兒松姬,而信忠與松姬則是織田家與武田家談定之聯姻的當事人。

兩人彼此不曾打過照面,但經歷一陣子每月通信,不知覺間,雙方已互相抱有強烈好感。

「此信恐怕是最後一封了吧。」

「……」

帶信來報的人說的話聽來令人頗不愉快,但信忠無法反駁。

因為兩個人的婚事早已告吹。

信長本人並未正式發表信忠與松姬婚約取消一事。

只不過隨著信玄違反同盟條約的舉動,信忠與松姬的婚事已然註定化為白紙。

織田家當中沒人特意向信長本人求證。眾人都害怕特地詢問信長這種理所當然之事恐怕反引來信長的怒火。

武田軍侵略德川家領地的行動仍在持續著,東美濃方面亦開啟了戰端,雙方犧牲頗慘重。

織田家重要的同盟對象德川家失去家主家康,織田家以次席家老佐久間信盛為首的幾名家臣亦戰死。

武田家的犧牲也絕對不在少數。雙方的關係幾乎不可能修復。

信忠亦預感兩家的鬥爭勢必持續到其中一方滅亡為止。

而前幾天,濱松城的決戰有了勝負。

信忠的姑丈新地光輝與德川信康的聯軍給予武田軍毀滅性的損傷並獲得完全勝利。且乘勝追擊奪得遠江與駿河。

至此,兩家的鬥爭幾乎已有了結局。

信長下令新地光輝、駐守南信農的瀧川一益、羽柴秀吉聯手前往討伐武田家。

全面掃蕩的大戰一觸即發的情況下還敢寄信過來的松姬也讓信忠多少感到佩服,同時深信這可能是最後一次通信。

以後無法再收到松姬的信。思及此令信忠悲從中來。

今後她會面臨怎樣的命運呢?

根據父親所言,已失去絕大部分戰力的武田家只有毀滅一途。剩下只在於如何以最底限的犧牲佔得武田家領地。武田一族據守的甲斐由新地光輝負責應付。他平時待人和氣,對敵人則是絕不寬貸。

這點從比睿山與紀伊地區的結局便可窺知一二。

信玄會投降嗎?

不,就算投降了,父親信長也不可能留他一命。信玄最終不是戰死就是自行切腹。而松姬很有可能隨他喪命。

想到這裡,信忠便坐立難安。

「松……」

信忠閱讀松姬寫的信件。一如她體貼的個性,內容擔憂著信忠感冒的狀況。

自己染上風邪已經是好一陣子之前的事啦……

接下來的文字怎麼也進不了腦子,壓抑不住洶湧情緒的信忠只好將信收進懷裡。急忙前往謁見信長。

「父親!請讓我去甲斐!」

「不可!」

武田家即將毀滅,女孩子家的松姬並無罪過。信忠想要接她回來。

聽聞信忠述說心意,信長立刻憤怒叱責。

「太遲了!」

信長說話一向精簡。無法從簡短話語汲取出其真意者在織田家是混不下去的。

即使親生兒子也是一樣,信忠絞盡腦汁挖掘信長的言外之意。

「(太遲了……對喔……)」

信忠明白了信長真正的意思。信忠的元服禮已過,下一步就是準備初次上陣。本次征討武田之戰雖為選項之一,但就信長而言,武田家再怎麼虛弱仍不得不防,不排除武田家窮鼠嚙貓的可能性。

信長是想替信忠安排其他更安全的戰役作為初陣。

但是假使信忠使勁請託,應該可以由信忠的姑丈光輝擔任。

如此一來,自己就能名正言順前往甲斐。

「現在動身太遲了?」

「遲來的決定百害而無一利!奇妙身為下一任織田家家主,務必事事於最初決定方向!」

既已成年,不允許意氣用事。信長責備信忠太晚下決心。

「既然如此!」

「不行!不許奇妙給光、猴子跟一益找麻煩!」

一開始就任命信忠為總大將出陣還無妨。如今戰局已然開啟,信忠出面只會替三位家臣帶來困擾。最慘的結局就是因為信忠中途插手導致我方落敗且徒增人員損失。

「若想去就該在最開始時向吾報告。現在太遲了,老實待著吧。」

我會替你物色其他戰事作為初陣,這次不可出場。信長再次向信忠強調。

一般大眾多認為信長性格冷酷且時常壓榨臣子,其實他對符合期待的家臣們頗為體貼。即使如外系出身的一益,或者缺乏武士身分的秀吉與光輝,信長對他們的貢獻也給予公道的評價。

信長瞪著信忠叮囑,別小看打仗,不准你中途插手干擾戰局。

「父親,兒子退下了。」

信忠只能垂頭喪氣地告別信長……乍看如此,實際上信忠並未放棄帶回松姬的念頭。他立刻找上某個人物商量。

「少主……你要接個女人,而且偏偏要踏入信玄的領地?太危險了吧?」

信忠諮詢的對象乃是信長心腹重臣森可成的次子勝藏。

信長對勝藏也是偏愛有加,更於元服禮時親賜長可之名號。

「我曉得很危險。但我還是想去接松。」

「你的心意值得嘉獎。但我們兩個是去不成的。」

等待初陣的信忠,加上年紀尚輕的長可。就這兩個人沒可能到得了武田領內。

由於織田軍的侵略行動,當地治安欠佳。恐怕路上遭受武裝農民襲擊。

也有機會遇上持續推進的織田軍所遺漏之敵兵而喪命,信忠還得面對被挾持作為人質的風險。

長可對信忠明確表示,有必要湊齊某種程度的兵馬。

森家的次子長可雖以愛鬧事聞名,但他腦筋可不壞。

這也不意外。如果只是個衝動的小鬼頭,信長也不會特別偏愛他。

「至於這個某種程度的兵馬,需要先弄到一些資源啊。主上已經說過不準少主出馬。恐怕沒人願意幫忙吧?」

聽聞長可不符其衝動舉止的中肯論點,信忠無言以對。

即使頗受信長寵愛,敢對次任家主信忠如此直接諫言的長可也算是非常有膽識。

「(一定要想辦法……考量安全移動至少需要幾百名士兵……還得準備相應的糧食與資金。而我……)」

雖為織田家下任家主,信忠也才剛過元服。

不僅如此,本次出陣還違背了父親信長的意思,也不會被記錄為初陣。

目的僅在於迎接婚約對象的松姬。信忠之外的人均無參與的必要。

不只這樣,參加了恐怕還會引來信長的責難。

「基於這些前提,只有貨真價實的蠢蛋才會參與。」

「是啊。這樣還想找人的少主就是超級大蠢蛋。」

「這樣啊。說得也是。不管如何,我就是想帶松回來。」

能有多少人願意跟隨自己?沒有一個人膽敢惹信長生氣。

那麼眼前的森長可又是如何?

別無他法的信忠只能在長可身上賭一把了。

「……沒辦法啦……我就陪你給主上罵一頓吧。」

年齡相近且熟識已久之信忠的請託,長可無法拒絕。事後別說是信長,恐怕跑不掉父親可成的拳頭伺候。心裡有此預期,長可還是決定幫助信忠。

「軍隊方面,剛好父親回領地,我能帶上一些。但是錢跟糧食……也從家裡借一點來用好啦。少主,之後一定要還我喔。不然我會被我爹給拆了。」

「知道了。我會連本帶利奉還。」

「感恩啊。裝備帶一帶,我們立刻出發吧。」

長可與信忠套上鎧甲,坐上馬背,前往第一站的森家領地美濃。

「主上!少主他……!」

理所當然地,陪侍信忠的兩位家臣拚了命地勸告,但兩位年輕人無視勸阻,就此離開了安土城。毋庸置疑的離家出走,兩位家臣臉色發青地向信長報告。

「這樣啊。奇妙跑啦。這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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