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5話 電線杆

從離家最近的車站下車後,走向家裡的途中,一直發著呆沒怎麼說話的沙優忽然開口說。

「吉田先生,現在有什麼無論如何都想做的事嗎?」

對這突如其來的提問,我疑惑的歪過腦袋。

「那是什麼意思啊?」

「別管那麼多啦,想一想嘛」

無論如何都想做的事。這個問題也過於模糊了。雖然再三說過,我實在是一個無趣的人、並沒有什麼特別想買的東西。現在的工作也很有意思,並沒有想更加出人頭地的想法。

再怎麼思考,都想不到什麼大不了的慾望。

「沒什麼特別想做的呢」

聽到我的回答,沙優噗嗤的笑出了聲,說著「這樣啊」。

「啊」

突然之間想到一個,我說出了口。

「硬要說的話,想睡上一個星期」

我說完,沙優哈哈大笑了起來。看起來這個回答戳到她的笑點了。

「那是什麼嘛、真沒意思」

「真是抱歉了呢」

沙優笑了一陣子後,突然指向了我的前方。

「那個」

「嗯?」

她跑了過去,停在了稍前一些的電線杆那兒後,轉身看向了我。我正納悶著怎麼了、凝視了一會兒電線杆後,忽然想到。

「和吉田先生相遇、就是在這兒呢」

「……啊啊、是這樣呢」

是啊。這裡是我第一次遇見沙優,把她撿回家的地方。我眯起了眼,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雖然說是回憶,但那天畢竟喝醉了,而且又時隔好幾個月,那段記憶其實相當模糊。腦海里還記得的,只有沙優那傻笑的臉、以及那一覽無遺的黑色內褲。

「在那之後已經過了相當長的時間了呢」

我一個人喃喃念叨著、沙優也露出了有些靦腆的笑容點了點頭。

數秒間、我們無言的杵在電線杆前,沙優忽然幽幽的開口說。

「對其他人的時候呢、每次都會報一個假名」

我並不太能理解沙優這句話的意思,疑惑的歪過了腦袋。她溫柔的微笑著繼續說。

「每次找到下一個讓我住下的人時,就用假名,謊報自己的名字」

啊啊、是這件事嗎、想到這的同時、忽然想起了之前和『矢口恭彌』的對話。那時候,他就稱呼沙優為『美雪』。也就是說,沙優對那傢伙謊稱的是這個假名嗎。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被吉田先生問到名字時,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一下子就把真名說出口了。這是為什麼呢」

沙優彷彿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似的,眯起了眼睛說著。我獃獃的望著她的側顏。

「連真名都說出口了、說不定沒法繼續逃下去了、最開始滿腦子都是這些消極的想法呢」

說到這裡,沙優抬起了頭,看向我。被正上方點燈所照射著的沙優、看起來特別夢幻。

「但是多虧了吉田先生、我已經不用再逃跑了」

沙優所說的這句話,明明並沒有多強的語氣,但在我聽來卻莫名的有力。儘管我並不知道緣由,但那彷彿是飽含著一些明確決意似的清晰的聲音。

她確實、在打算向前邁進著。傳遞給我這點、在令我感到欣喜的同時、也使我胸口感到刺疼。

剛才的那句話說不定是已經下定決心之後才說出口的吧。我考慮著這些時,沙優忽然看向了我的側顏。

「吉田先生、如果我不是JK、不是JK的我蹲在這兒的話,會不會撿走我呢」

「欸?」

面對她那唐突的提問,我呆著張開了嘴。

不是女高中生的沙優。雖然試著想像了一下、但是卻無法想像出來。在我思考的同時,她仍舊繼續說道。

「大概、也會撿走我的吧。如果我是OL的話、會不會就那樣和我H了呢」

沙優說著,滑稽的笑了。

「大概、不會做的吧」

在我插嘴之前,她如是說道。

就算我再怎麼自暴自棄,也不會和不喜歡的女性做愛吧。連神田前輩的邀請我都拒絕了。果然對於這點還是很有自信的。

「與此相同的哦」

沙優小聲喃喃著說。

「我也應該、就算吉田先生不是滿臉胡茬的上班族也會……」

說到這裡,她停下了話語。嚇到了似的就這麼張大著嘴,僵在那兒。

「嗯?怎麼了?」

我歪過腦袋,沙優有些慌張的擺了擺手,害羞的笑了。

「沒、沒什麼」

然後拽住了我的衣服。

「回家吧」

「好呢」

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耽擱了一會兒。但是這根電線杆離家裡也並沒有多遠。

一邊走著,我又一次回過頭看向電線杆。

是啊、這裡是我和沙優開始的地方、我的內心如此深切的感嘆著、漏出了苦笑。明明是如此重要的地方,每天卻毫無意識的路過。

我側眼偷偷看了看身邊的沙優、她還是一副略微發著呆的表情、但也浮現著淺淺的微笑走著。總覺得、有些違和感。

「我說、今天你是不是有點奇怪?」

到家之後,我朝正在往冰箱里塞進超市買的食材的沙優搭話、她露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看向我。然後若無其事的搖了搖頭。

「才沒這種事啦。很正常、很正常」

「是嗎?」

感覺哪裡和平時不太一樣。但是我也無法明確的形容,於是放棄了不明不白的繼續糾纏。

「比起這些」

沙優惡作劇似的眯起了眼睛。

「和神田前輩吃飯開心嗎?」

「為、為什麼會知道是神田前輩……」

聽見我的回答,沙優一下子翹起了嘴。

「肯定是神田前輩吧……我是這麼想的」

「什、套我話嗎」

「問都不用問,肯定很開心吧。畢竟超喜歡的」

「才沒這種事呢」

我皺著臉回答了明擺著在開我玩笑的沙優。她咯咯咯的笑了起來,關上了冰箱的門。

「我現在開始做飯呢」

「欸?喔喔、這樣……出門買食材然後立馬就去了三島家嗎?」

那傢伙,準備點飯菜不行嗎。

沙優彷彿猜到了我會這麼想和我說。

「差不多啦、柚葉小姐給我準備了熱牛奶所以不餓哦。不過差不多該好好吃一餐飯不然一會兒會餓、所以我可以做一點飯嗎?」

「你覺得我會說不行嗎?好好吃頓飯啦」

我回答完,沙優微微一笑、走向洗臉台洗手去了。

我出門前還一副前所未有的疲憊樣子的沙優現在卻利索到有些不自然的忙碌著。我並不覺得在那麼短時間內身體狀況會有所改善、現在腳一定還疼著吧。但是她現在完全沒有展現出腳疼的樣子。也就是說,有了什麼心境上的改善吧。

想著這些,內心變得有些不快。

如果這是好的變化的話、也不應該有什麼可以在意的。但是她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心情一下子發生了變化這點、令我的內心湧起了一絲不快。同時,對於在考慮著這種事情的自己感到萬分不可思議。我毫不明白這份感情的緣由究竟是什麼。

從盥洗間走出來的沙優向我問道。

「我做味噌湯的話吉田先生也喝嗎?肚子飽飽嗎?」

「啊啊、沒有……我也吃一些吧。之前吃了些很油的東西、所以喝一點應該挺不錯」

「嗯、知道啦」

沙優利落的點了點頭,開始往鍋子里加水。

我呆望著有條不紊的準備做味噌湯的沙優、果然還是覺得有些違和。

依舊無法明白真正原因,我閑來無事,拿起了香煙走向了陽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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