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島!」
我出聲怒罵,隔壁的橋本肩膀就抖了一下,辦公室里一瞬間鴉雀無聲,數名同事瞄向我這邊。
被叫到名字的當事人,則是緩緩回頭望著我,歪過了頭。
「什麼事——?」
「你還問什麼事!」
我站起身走向三島的方向,看著我的同事便露出了像是在說「怎麼,又是平時的狀況嗎」的表情,開始回到自己的工作上頭。
我以咄咄逼人的氣勢,對獃滯的三島說道:
「我講過好幾次了,提交前要好好檢查過啦。」
「我檢查啦。」
「檢查後,系統要確實運作才能交件喔。」
「是呀。」
「是什麼是啊!你寫的程式碼徹底錯誤,這樣子根本沒辦法當成商品銷售啦!」
直到我清楚明白地如此表示,三島似乎才終於發現自己犯了錯,正在被我逼問。
她驚訝地開口說:
「咦,真的嗎?那不是很糟糕嗎?」
「你在事不關己什麼啊,這可是你的問題啊!」
「該怎麼辦好呢?」
「你給我在今天之內修改好。」
「今天之內沒有辦法啦。」
我的腦血管快要爆了。
人事部怎麼會錄取這種荒唐的傢伙啊?既沒有專業技能,也毫無責任感。坦白說,根本不像話。
「交期是明天,所以只有今天做了吧。要幫你善後的人是我耶。」
我說完這段話,三島的眉毛便抽搐了一下。
「……如果不在今天之內做完,吉田前輩你會被開除嗎?」
「啊?再怎麼說也不會被開除啦。只不過……」
我將手抵在下巴上。
「或許會被公司從這個專案中撤換下來。同時,負責教育你的人也會更換吧?」
能夠把三島的教育工作推給其他同事我可是熱烈歡迎,不過這件專案是我捲入了許多同事才起步的案件,我可不能半途被換掉。
「咦,你會不再負責我的教育工作嗎?」
「倘若你無法在今天內修正完畢,事情可能就會變成那樣。」
聽聞我這番話的瞬間,一向鬆懈地掛著搪塞笑臉的三島,頓時一臉認真。
「那我馬上來改。」
「啊……喔……」
三島轉過身,回到自個兒的位子去。
平時總是悠哉地在辦公室里移動的三島,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傢伙是怎樣啊……」
我原本以為,平常我都會對三島大發雷霆,所以不再由我負責教育反倒稱了她的心才對。
一告訴她教育人員可能會更換的瞬間,她便焦急成那樣。這是怎麼回事?
唉,如果她願意認真工作的話,那是再好也不過了。我納悶地歪過頭,同時也回到自己的位子。
「又有麻煩啦?」
「我替她打底的系統,整個變成了截然不同的東西。」
「三島她還真有一套耶。」
橋本事不關己地從旁調侃道。
嘴上如是說的橋本,看來也累積了我所交付的工作,以及原本就在自己手上的事項。只見他即使在對我說話,目光依然緊盯著電腦螢幕不放。
「不過,感覺三島她忽然很認真地開始工作了嘛。」
「真虧你能一邊做事,同時看到周遭那麼多狀況耶。」
「我是邊看著電腦,邊隱隱約約地把辦公室納入視野喔。如果有討厭的上司進來,我就能迅速去上廁所了。」
「你也太無懈可擊了。」
原來就只有我被上司逮到的時候他會不在場,是出於這樣的緣由啊。我也來練習一下,模模糊糊地把辦公室里的狀況納入視線範圍吧。
我啟動程式開發工具,並再次看向三島。
若是平常的話,三島馬上就會開始轉起脖子或伸起懶腰,一副很不專心的樣子在處理工作,今天卻格外地認真。
「……說真的,那傢伙到底怎麼啦?」
我喃喃說道,而後也開始著手進行自己的工作。
願意認真工作是好事,但那傢伙根本沒有專業技能。
我得在某種程度上預設她所提交的東西派不上用場,然後先完成自己的工作才行。
我稍稍嘆了口氣,把手指頭擱在鍵盤上。
*
「嘿嘿,辛苦啦。」
「喔……」
在喧鬧不已的均一價居酒屋當中,三島拿著自己手上的玻璃杯輕碰我的杯子。
下班後,不知何故我和三島兩個人來喝酒了。
三島傾斜著裝有黑醋栗柳橙酒的杯子,喝了一口。我也咽下了生啤酒。喉嚨一緊,有股爽快感直衝腦門的感覺。
「哎呀——能夠交件真是太好了呢。」
「是啊。」
我露出苦笑,再次大口喝了一口啤酒。
數小時前。
很驚人的,三島提交了一份完全沒有地方需要修正的檔案給我。
反正修正工作會搞到晚上,而且不會是正常的檔案——由於我完全不抱任何期盼在等待,所以我是瞪大了雙眼在看那份檔案。
多虧了三島迅速交付修正檔案,我也能夠專心在自己的工作上,今天也才能爽快地下班。
而後,三島忽然提議道:
「吉田前輩,一起去喝酒怎麼樣?」
想不到平日都被我罵個狗血淋頭的後進,會邀我去喝酒。
一瞬間擔心沙優晚餐的著落,但那丫頭八成會自己煮點什麼來吃吧。而且我也有放急用金在家裡。
嗯,偶爾一次也好吧。我點頭答應了後進的邀約。
「話說回來,既然你只要集中精神就能做得那麼好的話,拜託你平常就這樣啦。」
「耶……」
我對三島說完,才發現她嘴巴塞滿了烤雞肉。
「奴苟鼻常就很魯力的哇——」
「唉——唉——你先吞下去再說話啦。」
三島連忙嚼起嘴裡的雞肉。
酒精一點一滴在體內流竄的飄然感令我十分舒暢的同時,我眺望著三島拚命咀嚼的模樣。
她那頭栗子色的髮絲幾乎快要碰到肩膀,發尾還往內側卷了起來。而她的雙眼圓潤水亮,鼻子及嘴巴都小巧玲瓏。是所謂「可愛型」的女生。
她的容貌很受「大叔們」好評,在和上司的酒席中是會數度被提到名字的程度。她能夠進入這間公司,肯定是那副惹人憐愛的外表幫上了忙。
出乎意料地,當有好幾個專業技能旗鼓相當的應屆畢業生出現時,許多情況下似乎會看外貌錄取。公司里那批大叔,應該也是希望眼睛能吃冰淇淋吧。
「怎……怎麼了?」
我茫茫然望著三島,只見她好像不知不覺間解決掉了口中的東西,一副很困擾似的左顧右盼,同時玩弄著發梢。
「喔,抱歉抱歉。」
仔細想想,吃東西的時候被人家死盯著瞧,一定很坐立難安吧。
「沒有啦,我是在想說,如果你工作能夠更出色的話,應該會很受歡迎吧。」
「咦,是這樣嗎?」
三島以有些口齒不清的嗓音說道。
「那間公司就是要不會做事才得人疼喔。」
「啥?」
我皺起臉龐來,三島則是開心地笑著。
「是真的,真的真的。會發自內心責罵我的人,就只有你了。」
「真的假的?其他大叔呢?他們一聲也不會吭嗎?」
聽到我詢問,三島便綳起了表情,發出莫名粗獷的聲音。
「他們會說『真沒辦法耶,就包在我身上吧』,臉上還掛著自以為帥氣的神情。」
「唔哇,那是誰啊?大叔真噁心耶。你說說看,到底是哪個人?」
「……是小野坂部長。」
「唔哈!妙極了!」
我拍打著桌子,抖動著雙肩。
說到小野坂部長,他是個在我們同期之間被稱作「悶騷二次元條碼頭」的「風雲人物」。從前他工作用的電腦當機不動而橋本替他修好時,發現死當的原因是他連到「絕對能清槍!嚴選動畫整理」這個網頁時所感染的病毒,再牽扯到他頭髮的狀況,最後這個稱呼便固定下來了。
我曾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