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呲、咯呲、咯呲。
深夜的步道上響起高跟鞋的聲音,女子正著急地往家裡趕。
在快要走出隧道之前,感覺到一股恐怖的氣息正直直地盯著這裡,她回過頭。
然而在隧道里沒有人的氣息,電燈「嗞咔嗞咔」明滅閃爍。
是我搞錯了吧,女子如此想著,再次向前走。
沒走幾步,就察覺到某人的腳步聲,和自己的腳步聲重疊在了一起。
唐突地停下腳步。接著,……咚呲。稍遲了片刻,另一方的腳步也停了下來。
女人猛地回頭。在電燈的下方,是一個人影。因為逆光,對方的臉被塗黑看不清楚,但從在光中浮出的人影中,可以看出那是一個高挑的男子。戴著帽子、在仲夏的炎熱夜晚中,身披著一件長外套。
男子什麼也沒幹,只是杵立著,直直地注視著女子。
「……?」
女子訝異地蹙起眉頭,加快腳步。
——咯呲、咯呲。……咚呲、咚呲。
男子也開始走起來。兩重腳步聲在隧道里迴響。
被恐懼所驅使,女子忍不住跑了起來。
跑出隧道,沿著深夜沒有人煙的車道,心無旁騖地跑著。
穿過住家所在的公寓里的入口,飛一樣地跳進電梯,在電梯開始運作之後,她脫力地將背靠上牆壁。
「呼……呼……」
電梯里的光亮,讓女子平靜了下來。
整頓好呼吸,思考著:那東西到底是什麼。那不是幻覺或是幻聽。皮革靴的足音,毫無疑問是跟在自己的後面。自己差一點就要被來路不明某人襲擊了。
從電梯上走下來,打開自己房間的鎖。
從裡面把鎖鎖上,按下電燈的開關。
在電燈亮起之後她才注意到。在她的面前,穿著戰壕大衣的男子站在那裡。
「不要啊!」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女子一屁股癱倒在地上,男子彎下腰,窺視著她的臉。白色的面具戴在他的臉上。
他掛著隱隱約約的笑意,透過兩眼的洞穴,盯著女子。
「噫……!」
女子甩出自己的挎包,打在男子的臉上。
啪,手上傳來打到東西的手感,面具上裂開一道從眼角延伸到臉頰的裂痕。
男子用手捂住臉,從他的手指間,面具的碎片三三兩兩地落下來。
仰視男子暴露出的臉,女子的臉變得青紫。
讓人無法作想是人類的那張素麵,令她發出了絕叫。
「NOOOOO!」
放映廳里,回蕩著被殺害的女子的悲鳴聲。
不斷被揮下的利器,噴濺而出的血沫映在熒幕上。
拉緹梅利婭坐在這個劇場的正中心附近,手肘擺在扶手上,撐著臉頰。
另一手抓起一大把爆米花,扔進大張著的嘴裡。
「……」
女子渾身是血,卻依舊在地上挪動著幾欲逃跑。戰壕大衣的男子——蛋蛋俠(egg-man)跨坐在她的背上,毫不手軟地送上追擊。熒幕再一次被染上鮮血。
「……」
拉緹梅利婭坐立不安,用手拿起可樂,將吸管咬進嘴裡。一邊濕潤著咽喉,視線沒有從熒幕中離開。
最後的一擊,深深嵌進女子的天靈蓋。激蕩的音樂,還有頭被砸開的寫實聲響讓拉緹梅利婭的肩膀抽搐了一下。
「……真惡趣。」
臉緊皺著,她不動聲色地坐起來。
在熒幕中的蛋蛋俠正動手準備,開始屍解女子。
「那電影是什麼鬼東西嘛。這要怎麼才能讓人樂在其中?」
離開坐席的拉緹梅利婭,一個人嘀嘀咕咕抱怨著,走向廁所。
現在是電影放映中,廁所里沒有人的氣息,感覺像是被寂寥的謐靜所籠罩著。
打開單間的門時,感覺有聽到在背後「咚呲」的足音響起。她驀然轉過頭。然而本應沒有人在的廁所里,感覺不到人的氣息。
是錯覺啊。拉緹梅利婭如此繼續著自言自語,進入單間中。
「……要說起來,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嘛?還蛋蛋俠呢。真搞笑。就殺人鬼來說這名字也太可愛了不是?」
拉下內褲,坐在馬桶上。
把雙肘架在膝蓋上撐著臉頰。
「我一丁點兒都不害怕的說。反正那是人類不是嗎?和那玩意兒比起來,我不知道強多少……」
——咚呲。廁所內再次傳來足音的迴響,拉緹梅利婭不再說話了。
那不是錯覺。果然有人在。穿著皮革靴的,某個人。
——咚呲、咚呲、咚呲、
足音慢慢地,向拉緹梅利婭所在的單間靠近。
那個足音,和就在剛才的電影里所聽到的十分酷似。
糾纏在年輕者的身後,一個接一個的將其虐殺的殺人鬼的足音。
——不是吧,難道是,蛋蛋俠……?
拉緹梅利婭以防發出聲音,用雙手塞住嘴巴。為什麼那個殺人鬼,會在這種地方。冷汗滴滴答答地滾落下來,她緊緊地閉上眼睛。
——我不在這裡,我是空氣……。
咚呲……。那足音,停在了拉緹梅利婭所在的單間門前。
拉緹梅利婭抑止呼吸,深深埋頭蹲下。
五秒、十秒。她一動不動地等待著。但是門既沒有被敲響,也沒有被砸開。在足音消失之後,四周歸於寂靜。
「……?」
拉緹梅利婭睜開眼睛。她注意到視野變得格昏暗外。是有陰影罩在自己的頭上。
她緩緩地抬起頭來。
在天花板和單間間的縫隙中夾著的,是帶著帽子的男子。
筆直地俯瞰著拉緹梅利婭的,那張浮現出隱約笑意的白色面具——。
「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手中間壓著青紫的臉,拉緹梅利婭發出了絕叫。
× ×
在拉緹梅利婭遭遇蛋蛋俠的,大約四小時之前——。
在鄰鎮的一間公寓里,警察正在對一起凄慘的殺人事件現場進行探查。
那具屍體,被分成了兩半。這是一間警察們來往奔走的公寓房間。屍體腰以上的部分躺在床上,然後,被擰下來的另一半身體落在了床的邊上。
鬼怒川警官捲起蓋在屍體上的布匹,深深嘆了口氣。
「這也就是連續三天,第三個人了。在群眾間好像也傳出傳聞了。說什麼這是禍津神乾的好事。」
他站起身後的身材龐大,魁梧。但他的右臂被三角巾吊著。
「一有屍體就說是禍津神、禍津神的。要是這麼喜歡禍津神的話,還不如乾脆把他們全喂禍津神算了。」
「……這哪是警察該說的話啊。」
鰯水警官在口罩的底下偷偷說道。他和鬼怒川比起來體型顯得小,身材也纖瘦。臉上架著眼鏡,再加上口罩,藏住了他的表情。
鰯水從房間隔壁的廚房,環視房間。
殺害現場是大約有八疊的木地板房間,但亂七八糟的東西散亂著,顯得房間十分狹窄。洗好的衣服晾在上面不管,抽屜、衣櫥也打開著。桌子上擁擠地擺滿了瓶子和袋子,在地上散亂的空罐子里,被煙嘴污染得漆黑。
鰯水皺起臉。生活的臭氣中混雜入血的氣味,讓人不想踏足其中。
鬼怒川對不打算動彈的鰯水叫罵道:
「你在那裡幹什麼呢,當自己是幽靈嗎。別呆站在那裡,給我進來。」
「……不不,我稍微有點不適應血的味道……」
說完,從鰯水的背後,一位年輕的女警官把臉探了出來。那人是亥鼻千歲。
「沒有叫祈禱士來嗎?」
「嗚哇,亥鼻小姐。」
突然被人搭話,鰯水發出怪叫。
「……怎麼可能會叫呢。就連屍檢也是正要開始呢。」
「身體被分成兩半了不是嗎?都這樣了還不是禍津神乾的嗎?」
「……不是啦,你想。禍津神會留下血字嗎?」
「啊啊……。果然又出現了嗎?那意義不明的信息。」
被鰯水催促著,千歲確認了房間的牆壁。
——「蛋蛋俠•狂舞,絕贊上映中!」
這段文字,在一面牆紙上被放蕩不羈地書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