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終章 那由他的眼淚

三月末,關東的櫻花季即將結束時。

媒體報導了日式甜點鋪矢凪屋龍禪堂的會長‧矢凪貞一病逝的消息。

享年八十一歲。

雖然各家報紙都有小小的版面報導,但是沒有在社會上造成太大的話題,他的死就這樣靜靜地成為事實。

這一天,偵探克雷威爾以百貨公司地下街買來的矢凪餅作為伴手禮,前去拜訪朋友「辛卡」的事務所。

營運「MMO Today」這個遊戲情報網站的他也是SAO生還者,過去曾經率領過「艾恩葛朗特解放軍」。

辛卡以深思熟慮的眼神看著螢幕,最後嘆了一口略為沉重的氣。

「矢凪會長過世了吧……你會去參加葬禮嗎?」

偵探克雷威爾──暮居海世伏下視線並點了點頭。

「當然了。也想跟他的夫人打聲招呼,因為怎麼說都是段奇妙的緣分啊。」

矢凪貞一在攻略完「幽靈樂隊」任務之後,沒幾天就陷入昏睡狀態。

然後短短几天內──他也回到天上去了。

辛卡操縱著手中的電腦,同時抓起一顆麻糬。

「他的夫人真的很客氣,甚至還特別跟我道謝。介紹你去果然是對的。」

這個辛卡,就是矢凪與克雷威爾的介紹人。

由於矢凪想要找人幫忙攻略任務,所以便找了自己認識,而且過去曾在MMO Today刊登過廣告的經營者商量。

再從朋友那裡找到辛卡,最後決定由觀光導遊兼偵探的克雷威爾來負責這件事情。

辛卡和克雷威爾是過去曾在解放軍里一起奮鬥的戰友。

他們認識的時間並不算長。

只是在末期曾經幫助過辛卡與由莉耶爾一段時間,反而是從SAO解放之後,經營情報網站的辛卡,以及新成立網路安全公司的克雷威爾因為利害關係一致,私底下聯絡的機會才變得比較多。

也有像這次這樣經由辛卡介紹過來的委託,所以這種互助的好友關係也一直持續著。

「不過,那個『幽靈樂隊』──是沉睡騎士的成員所製作的遊戲嗎?我跟你提過阿爾普海姆裡頭的『絕劍』嗎?」

「嗯。我聽說是個技術高超的劍士。絕劍的話題在這時候出現,就表示他也……?」

辛卡曖昧地歪著頭說:

「不是他而是她才對。不過正如你所說的,那個女孩是沉睡騎士的成員,而且是第二代隊長。她的名字叫有紀,算是我朋友的朋友……前幾天也剛過世了。也還只有十幾歲。」

克雷威爾閉上了眼睛。

他沒有直接遇過名為有紀的玩家。說起來,主要的活動地點本來就不同。

雖然自從The seed擴散開來之後,將角色檔案轉移到各種遊戲之間就變得簡單多了,但她的主戰場一直是阿爾普海姆,而克雷威爾幾乎是常駐于飛鳥帝國當中。

「她好像不知道『幽靈樂隊』的事情……清文小弟沒有把獲得錄取的事情告訴同伴嗎?」

克雷威爾以嘆氣來回答對方。

「我可以了解他的想法。與其說難以啟齒……倒不如說,他應該沒有想過要告訴同伴吧。就算錄取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上線。如果那個時候自己還活著,而且是能夠帶領同伴一起玩遊戲的狀態也就算了……不是那樣的話,就會很難善後。再想到也有同伴在等待上線期間就過世,就更難提及關於未來的話題了吧。」

現在「幽靈樂隊」就為了進行調整而暫時停止上線。再次上線的日期未定,最快似乎也得拖到五月之後。

其他還能想到幾個清文不把任務的事情告訴同伴的理由。

站在克雷威爾的立場,就只能做出擅自做出曖昧的推測,比如說也有可能是「不喜歡像是在炫耀成果」。

和年紀輕輕便過世的夥伴相比,只有自己能在這個世上留下某種形式的成品,可能讓清文覺得很對不起他們吧。從某方面來說,對於死期將近的同伴展示確實可見的成果也是一種殘酷的行為。

相對的,跟與夥伴之間的重要回憶相比,任務獲得採用的成果或許只是小事一樁罷了。

又或者是──

能夠分享喜怒哀樂的成員,已經先清文一步離開這個人世了。

既然這樣,清文又為什麼要在任務里留下沉睡騎士的痕迹呢?

是為了可能偶然到訪的生存者或後輩,還是單純想留下紀錄的慾望,又或者是想要安慰死去同伴的靈魂呢──不論是哪一種,繼續進行下去的話就不是推測而是猜疑了。

不過還是有一件能夠確定的事。

就是對於清文來說,那個「幽靈樂隊」終究不是「想向誰炫耀的作品」,而是為了實現自身「單純想創作」的願望而出現的成果。

而清文之所以會預測祖父矢凪將會來玩這個任務,完全是因為他注意到矢凪內心所抱持的強烈罪惡感。

自己沒辦法為年紀輕輕就離世的孫子做任何事情──矢凪一直是這麼認為。

像這樣的誤解,再怎麼用言詞加以否定,聽起來都會像安慰人的話,所以實在很難解開。

因此清文才會在矢凪眼前展示能夠用眼睛確認到的成果,想以它為證據來擊潰矢凪的誤解。

「百八之怪異」的任務募集以及「幽靈樂隊」,剛好就是能一次完成清文心中好幾個願望的絕佳素材。

矢凪因為清文的遺書而痛哭失聲的模樣,現在依然烙印在克雷威爾的腦海里。

據說矢凪離世時的表情,平靜到連醫生都感到驚訝。

如果是「幽靈樂隊」的攻略讓他心無罣礙地離世,那麼確實應該感到高興。

不理會默默思索這些事情的克雷威爾,辛卡再次抓起一顆矢凪餅。

「雖然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你喜歡想太多的習慣還是沒變啊。要不要跟我商量一下?」

「……我看起來像是在想事情嗎?只不過是稍微恍神一下而已。」

結束話題之後,克雷威爾就從位子上站起來。遭到無謂的懷疑總會讓人感到有些麻煩。

「那麼,矢凪先生這件事的詳細經過也說完了,我也差不多該告辭。這次讓我們公司有不少的營收。下次還有工作機會的話就拜託了。」

「為了慎重起見,我再確認一次,剛才的事情不能寫成報導吧?」

克雷威爾以淺笑回答辛卡的問題。

「饒了我吧。這跟我們公司的信用有關。和矢凪屋的社長約好最近要見面了,他拜託我說『請務必告訴我詳情』。跟他見面之後,我再確認這些事情能不能公開吧。」

日式甜點鋪矢凪屋的現任社長,也就是矢凪的兒子,同時也是清文的父親。

他在電話當中,吐露了無法對兒子盡父親的責任,也沒有好好孝順自己父親的悔恨。

但是就克雷威爾來看,這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實際上要保護家業,並且保障家族與員工們的經濟絕對不是容易的事。

總不能為了疼愛兒子就讓員工們流離失所,而且讓繼承的家族企業倒掉的話,也絕對算不上什麼孝順的行為。

既然時間有限而且身體只有一個,人類所能做的事情就終究有其界限。

準備離開辛卡的事務所時,克雷威爾就拿到了一個紙袋。

「來,這是加拿大的禮物。送給你的。」

體積雖然不大,但相當沉重。

「謝謝。是楓糖漿嗎?」

「嗯。可以烤個司康餅之類的。這東西實在沒辦法在遊戲里交給你。」

辛卡似乎還記得克雷威爾以前款待過他。

「用不上的話,就送給那個幫你打工的女高中生吧。看你好像對她很執著的樣子。」

面對辛卡的調侃,克雷威爾忍不住笑了出來。

要說執著的話確實是如此,不過自己從未對人說過出現這種情況的理由。

至少可以確定的是──那不是什麼想公開的事。

回到自家辦公室的路上,克雷威爾再次思考了起來。

在之前的攻略時,以打工的形式僱用的測試玩家,那由他──

克雷威爾對她抱持的感情有點複雜。

當然,並不是什麼風花雪月的感情。

他昨天才剛從進行「幽靈樂隊」檢測工作的虎尾那裡,聽到了奇怪的消息。

「以我的立場,實在不應該告訴你這種事情……但確認遊戲測試前後的系統記錄,就發現那個小姐登入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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