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校次席宇多良卡娜莉亞是個笑容燦爛的女孩子。
不過現在她身上連那樣的影子也看不見,痛苦的表情始終在臉上揮之不去。
胸口隨著微弱的呼吸而起伏,上面滲滿大量的鮮血。
「我……是個沒用的人……從那個時候到現在都是,一個人什麼事情也做不到……什麼事情也做不到……!」
朱雀低著頭,緊握的拳頭捶打地面。
「小壹……」
輕細的聲音傳了過來,朱雀赫然一驚,抬起頭。
卡娜莉亞微微睜開雙眼看著朱雀,她是那麼地疼痛又難受,卻努力讓臉上浮現出微笑……
「沒……沒事的……我……有我跟著……」
「別勉強自己說話!你……你老是……為什麼你老是只為別人著想……」
朱雀用手指抵住卡娜莉亞的雙唇,對卡娜莉亞的關懷深感佩服。不過這樣的關懷反而讓他更強烈感覺到自己的無能,以及軟弱。
忽然間,空間出現劇烈震動,牆壁天花板塌陷了一大塊。
從龜裂處可以窺見天空──被〈UNKNOWN〉覆蓋的天空。
「從那個時候開始……什麼都沒有變……我一個人……什麼也做不到……什麼也……」
茫然的雙眼看著這樣的景象,朱雀心裡只有絕望──
「我……真是太沒用了……」
朱雀的內心受挫,為了保護受傷的卡娜莉亞──不對,是為了依靠受傷的卡娜莉亞,抱住了她纖細的身體。
『這個樣子真不像你啊,朱雀!』
可靠的聲音傳入耳中。
『簡直像個普通人一樣講喪氣話,我還以為你是個更高傲、奸巧、討人厭的男人。』
接著傳來的是冷漠的調侃。
『小螢,你這是在誇他嗎?』
『當然是。』
『這樣啊,說得對!朱雀很討人厭!』
雖然看不見她們的身影,不過舞姬的話一說出口,便可以看見巨大的命氣刀刃隨之在天空賓士,斬殺大群〈UNKNOWN〉。
照這個樣子看來,神奈川校的兩人趕來支援了。
同一時間,建築物的牆壁從外面遭到衝擊,開了個大洞。
東京校的學生緊張得全身僵硬,以為是〈UNKNOWN〉襲來,然而衝破紛飛的塵埃、發出巨大聲響闖進來的,是加上邊車的重型機車。
「到了。」
「好啦好啦,大家讓開。」
騎車的是明日葉,坐在邊車的是霞。
他們想必是突破敵軍重圍來到這個地方,兩人的輸出武裝槍口上都冒著微弱的硝煙。
「把宇多良放到邊車,另外這裡有誰會騎摩托車?趁天河牽制那個大傢伙的時候撤退,由我們來殿後。」
霞迅速觀察了一下現場,掌握狀況,接著向東京校的學生下指示。
「……全部……都是我的錯──是我……」
「…………」
而後霞走到癱軟地倒在卡娜莉亞身邊的朱雀,揪住他的胸口,一把把他抓了起來,
「老實說,我熬夜了整個晚上,這麼早起讓我現在很想睡。你那個無聊的自怨自艾可以等到之後再繼續嗎?」
「…………」
如果是在平常,朱雀必定不肯服輸,會和他大吵一架。不過朱雀的眼神無精打采,一句話也沒說。
霞將朱雀和卡娜莉亞交給東京校的學生,命令他們先行撤退。接著他找到一個可以遠眺撤退情形的位置做為狙擊地點,展開射擊掩護他們。所有逼近東京校學生的〈UNKNOWN〉都被他鎖定在射程範圍內,一個個擊落。
「怎麼有這麼多敵人,數量這麼多,工作也很多……」
「哥哥自己主動提議還那麼愛抱怨,真好笑。」
「一點也不好笑。」
「真的很好笑,不過真正好笑的是接下來──那些我可以全部擊倒嗎?」
敵人從四面八方逼近。
看著成群小型〈UNKNOWN〉往這裡接近,明日葉拔出兩把手槍。
「可以是可以,可是小心別做得太顯眼啰,免得那個大傢伙發現這裡。」
「收到。真是受不了你這個濫好人。」
「對吧?哥哥人很好呢。」
「哈哈,你在講什麼笑話,太好笑了!」
笑容里彷佛帶著好戰的氣息,明日葉往〈UNKNOWN〉支配的天空縱身一躍,跳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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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公主和我都沒事。抱歉,讓你負責處理善後。」
此處為埼玉管理局中央大樓。
螢利用醫務課前的公共電話,打了通電話給神奈川校的青生。
先前〈UNKNOWN〉出現時,神奈川校只有螢和舞姬兩人出面迎擊,這通電話就是在報告這件事情。
『別這麼說,你們沒事就好。』
青生像是鬆了口氣,不過又馬上壓低嗓音。
『那個……東京那些人……?』
「有幾個人受到輕傷或是耗盡命氣,目前正在住院休養。朱雀也沒事,不過……卡娜莉亞……狀況有點嚴重……」
『卡娜莉亞同學嗎?』
「對,她好像太勉強自己了,希望沒有大礙……」
螢顧慮地低聲說,視線往加護病房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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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護病房前,設置在走廊兩邊的長椅上,霞與朱雀面對面坐著。
平常兩人一碰面就是唇槍舌戰,又是諷刺又是數落又是謾罵,吵得翻天覆地,然而現在兩人之間只有沉默。
霞無聊地望著天花板,朱雀則是垂下了頭。
隔著一扇門扉的對面,重傷的卡娜莉亞在裡面沉睡。凝重的沉默也是為了不妨礙她的睡眠,不過這不是唯一的理由。
「……真丟臉。」
「是啊,我真的很丟臉……」
霞奚落著,朱雀也虛弱地同意他的意見。
「愚蠢的傢伙。」
「我真的很蠢……」
「萬年老四。」
「沒錯……我是第四名……內心和身體都不夠成熟……」
朱雀不管讓人怎麼說都不頂嘴,霞稍微眯起雙眼,語氣也強硬了一點。
「廢人。」
「我想……我想變強……」
朱雀依然在眉間皺起苦惱的紋路,受到自責與無力感強烈折磨。
軟弱到這種程度,再加上看不見重新振作起來的徵兆,霞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人。
「……承認到這種地步真讓人不舒服。」
「……就是說啊……」
他自嘲著,無力地笑了。接著,他的手機響起來電鈴聲。
來電的人是朝凪。
『朱雀壹彌,你知道我找你是為了什麼事吧,馬上到控制室來。』
朝凪的語氣十分強硬且嚴肅。
朱雀的神情沉痛,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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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們叫來的人只有壹彌……」
管理局中央大樓控制室內,夕浪露出傷腦筋的笑容。
為了追究東京校首席先前擅自行動這件事,朝凪和夕浪把朱雀叫了過來,不過現場連神奈川以及千葉兩都市的首席和次席也全部齊聚一堂。
「提出報告書的人是我!我有確認事情始末的義務!」
「我有保護公主的權利。」
舞姬挺起胸膛,螢倚在她身邊。
「我只是路過而已,不行嗎?」
「不行吧。」
霞說得理直氣壯,而明日葉一句話打了回票。
雖然四個人有四種態度,但每雙眼睛都注視著朱雀與長官對峙的背影。
「壹彌,昨天我說過要組成部隊,在明天早上由三都市同時出擊吧?」
朝凪質問朱雀,言詞之間滲透出平靜的怒氣。
「是……」
朱雀說道,神情十分苦澀。
「那時候沒有人提出異議吧?」
「是……」
「過錯等到時候再來彌補──我記得我這麼說過。」
「是……」
「既然我說過的話、我的意思還有命令你全部都能理解,為什麼擅自做出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