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仰首即見明日燦爛」-sword of morn-

1. 莫烏爾涅之晨

這裡是比魯爾巴盧恩霍姆隆恩家旗下第七別墅的大金庫。

在用鋼鐵武裝起來的房間中央,安置著一把劍。

在不曉得其真面目的人眼中,那看起來或許並不像劍。畢竟所謂的劍,通常都是以一塊金屬打造出來的。鑄造也好,鍛造也罷,這個原則都是不變的。儘管如此,那把赤灰色大劍卻是用無數金屬片拼湊而成的。彷佛是用黏著劑把曾經四分五裂的東西拼起來似的,外觀甚至可能會令人感到不安。

遺迹兵器莫烏爾涅。

那是一把遺迹兵器。過去地表上的人族為了對抗龍【Dragon】和星神這種蠻橫的威脅而鍛造出的兵器群之一,是人造的蠻橫之力。

遺迹兵器會與人類催出的魔力產生共振而催發出力量,並因應敵人的強大與戰場的激昂熱血來增強。在這種時候,高階遺迹兵器大部分會發生各自獨特的現象──人類稱之為異稟。「印薩尼亞」會延緩使用者的恐懼;「希斯特里亞」會保存自己的戰鬥紀錄,然後將之重現;「瑟尼歐里斯」會不由分說地將砍中的對象變成死者。

那麼,「莫烏爾涅」的情況呢?

作為極位古聖劍,在許多遺迹兵器中也被列為最高階的這把劍,秘藏於劍身的力量究竟是什麼呢?

護翼軍的資料室存有人族遺留下的古老記憶。

根據人族的記憶,莫烏爾涅被視為結合羈絆之劍。具體來說,就是一把可以將夥伴的力量合而為一的劍。在使用者和夥伴之間創造出強力的共鳴狀態,強制合成能力和狀態並共享。這樣就可以讓個人力量遜色甚遠的人族群體,能與更強大的敵對種族戰鬥。但是,在現代的懸浮大陸群,知道莫烏爾涅這把劍的人都一致認為這樣的記述是不正確的。

從前莫烏爾涅發揮出其異稟之際,醫師穆罕默達利‧布隆頓博士人就在現場。

在堪稱最慘烈記憶的那樁事件當中,許多生命消逝了。穆罕默達利是當時的少數生還者之一,如今變成了唯一活著的人。他根據當時的經歷,將莫烏爾涅所擁有的能力解釋為連肉體都會被影響的極強掌控力,無差別地強力作用於所有「知曉其能力者」身上,是有點犯規的能力。

費奧多爾‧傑斯曼透過護翼軍的資料以及與穆罕默達利的對話,徑行對莫烏爾涅這把劍做過推測。

他的推測不僅是以穆罕默達利拚命想隱瞞的事物正是秘密的核心為前提,並且也跟穆罕默達利自己得出的解釋很相近。莫烏爾涅是危險的兵器,這一點看來是沒有錯,但換句話說,只要能夠控制其危險性,這把劍便能作為強大的戰力來運用。這就是他的結論。

憑藉這個推測,再加上黑瑪瑙告訴他的知識,無庸置疑地,莫烏爾涅是為了幫助守護人類的勇者戰鬥而存在的一把聖劍。其異稟本身原先應該不是什麼會傷害人的東西。

到底哪一種理解才是正確的?抑或是這些推測全都是錯的?

對答案的時刻即將來臨。

天色漸亮。

異變已經開始。

由於實在太舒服,害她不小心起得有點晚了。

「呼啊……」

醒來後,忍不住就要打一個呵欠,她連忙憋住。

用手背輕輕揉了揉眼皮,瑪格……名為瑪格莉特‧麥迪西斯的少女從毛毯中爬起身。

早晨的陽光從窗帘的縫隙間照射進來。

總覺得好安靜呢──她心想。

「……菈琪旭……小姐?」

她轉頭環視四周,但房裡沒有其他人的身影。明明應該還有另一個較年長的少女用標準的睡姿躺在這張床上才對。

是不是去洗臉了呢?

若是如此,那她是何時起床的?瑪格完全沒察覺到氣息與聲響。換作是不久前那個已經習慣逃亡生活的自己,絕對會一躍而起。相較之下,她覺得現在的自己鬆懈了不少。

「呼啊……啊……」

她敗給了倦意,又打了一次大呵欠,然後揉了揉眼皮。

果然很安靜呢。她再次這麼想著。

「…………?」

她發覺不太對勁。

太安靜了。的確,現在是一大清早,城市還處於睡眠之中並不奇怪。然而,這種像是整座城市全死絕般的寂靜,實在太過頭了。

叮鈴鈴。

她好像聽到了宛如鈴鐺的沁涼金屬聲響。那樣的音色奇妙地讓內心感到安寧,不禁又困了起來。

轉瞬過後,什麼也聽不到了。她環視房間,並沒有發現任何看似會發出那種聲響的東西。是她的錯覺嗎?

她在睡衣外披上一件斗篷,將兜帽拉得極低。接著,她放輕呼吸,躡手躡腳地離開了房間。雖然她算是以客人的身分被招待到這棟宅邸的,但暫時先忘掉這件事。她抱著深入敵營的心情,深深地掩藏起自己的氣息。

啊,果然沒錯。

一來到走廊,她立刻發現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上流社會宅邸的早晨,就算刻意壓低聲響,還是會充滿傭人忙碌地四處走動的氣息,至少瑪格的原生家庭就是如此,這裡的情況應該也不會差太多。不過,聲音也好,氣息也罷,這裡什麼都感受不到。

是包含菈琪旭在內的所有人,留下她一人在這裡,跑去哪裡了嗎?但若是如此,又是為什麼?

她稍微走動了一下。

發現傭人的房間後,她從門的縫隙間窺看裡面。有人在,一個躺在床上,一個趴在桌子上。

(死了嗎?)

浮現這個推測的瞬間,瑪格的情感便凍結了起來。

有對死亡的恐懼,也有對屍體的厭惡。但是,她用意志力將這一切都壓制下去。自從失去故鄉後,她在這五年間學會了這件事。要是辦不到的話,她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定睛一看,可以瞧見傭人的胸口微微地起伏著。他們還活著,只是睡得很熟罷了。

冷靜地思考過後,她判斷現在不該進入房間。既然那兩人沒死,她也沒有其他需要當即確認的事。雖然不清楚犯人的手段和目的,但發生具攻擊性的異狀這一點是確定的。既然如此,房間里很有可能設置了陷阱。她靜靜地遠離房間。

叮鈴鈴。

她好像聽到了聲響。

一瞬間,有股強烈的睡意襲來──不對,是她差點昏倒了。

很快地又聽不到任何聲響。

她覺得果然是自己聽錯了。那聲響用快得異常的速度消失在瑪格的意識表層。

她發現了菈琪旭。

人就趴倒在走廊上。

她跑過去,將菈琪旭抱起來。菈琪旭果然睡得很沉,不管是拍還是捏她的臉頰,她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昏迷狀態。)

瑪格再次壓制住差點動搖的心情。在凍結情感的情況下進行思考。她能夠想到的原因之一是毒。犯人在宅邸的水井下毒後,經由昨晚的飲食進入屋內所有人的口中,一夜之間便讓大家失去了意識。

她覺得有哪裡不太對。若是這樣,就沒辦法說明為何自己──種族並非特彆強悍的瑪格莉特‧麥迪西斯現在會平安無事。

瑪格想要幫助這個人。菈琪旭‧尼克思‧瑟尼歐里斯。雖然不清楚詳細情形,不過她似乎有許多隱情。她是護翼軍逃兵,而且對現在的費奧多爾來說,她是非常重要的人……之一。

費奧多爾。

他是瑪格一直以為五年前就已經死去的未婚夫。

當時的她年紀還小,完全不懂婚約這兩個字的意思。儘管她現在也不是很了解,但之前被教過的「許下永遠在一起的約定」,就幾乎是她對婚約的全部認知了。她當時在自家沒有容身之處,總是感到孤單,這樣對她而言已經很足夠了。

因此,是的,沒有錯,在失去費奧多爾之後,瑪格就成了孤身一人。世界在她眼中都是黑白的,人們的說話聲聽在耳中只覺得是噪音。曾經感受過溫暖的身體,在那份溫暖被奪走後,就變得比以往更加冰冷。

為什麼自己倖存了下來呢?她好幾次這麼自問著。如果她也在艾爾畢斯事變中死去,就不需要承受更多悲傷了。

與此同時,她也這麼想著。至少費奧多爾不用嘗到失去重要事物後,孤身一人獨活的痛苦。這一點對失去一切的瑪格而言,是為數不多的希望之一。

所以,知道他還活著時,罪惡感比喜悅更快籠罩住瑪格的內心。他或許一直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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