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貝妮蒂克一個人跑到主樓前的廣場。士兵們看到她,呼喊同伴前來,眨眼間聚集起一堵人牆。貝妮蒂克向他們一一行禮後,開始優雅地舞動身姿。這不是貴族的舞蹈,而是傳統的民族舞蹈,大膽奔放,直挑撥人的心弦。喜得士兵們歡呼不斷。古倫貝魯多無可奈何,只得嘆了嘆氣。

「怎麼?還不習慣讓她叫你哥嗎?」基爾斯頓也走了過來。「兒子啊,她其實該叫你叔父才是!」

愛德華與希格爾說道:「將軍。」

「你們兩個,還老這麼一本正經的。」

「可是……」

「兒子,我和你講,只要你願意,我就上書大公,讓貝妮蒂克還俗也未嘗不可。」

古倫貝魯多大吃一驚,又看了看基爾斯頓。如果還俗,就意味著貝妮蒂克要從巫女變回俗人。這樣一來,也就能談婚論嫁了。

「將軍,這可……」

「古倫貝魯多,老夫還想抱曾孫子吶!」

希格爾一聽,表情瞬間僵硬。

愛德華也推波助瀾道:「這不挺好嘛。古倫貝魯多,這裡的士兵都知道,你和貝妮蒂克形影不離,讓別人看得好不羨慕吶。」

「可是我……」

「你就順老爺子的意吧。」

古倫貝魯多只能默不作聲,不然等會兒就下不了台了。

希格爾俯面不響,愛德華瞟了她一眼,小聲地嘟囔了幾句,也不知希格爾聽到沒有。希格爾與貝妮蒂克互望一眼後,靜靜地離開廣場。

舞蹈罷了,古倫貝魯多與貝妮蒂克一同登上城堡頂層。眺望夕陽下的戰場。

「這戰場在你心裡,是怎樣一副光景。」

「悲哀,痛苦還有怨怒的顏色在戰場上遊盪,但當朝陽升起,便會稀薄消失。就像被風吹散,被雨溶化。」

「從我身上有無數的悲哀,痛苦還有怨怒的顏色傾瀉而出,會讓你害怕我嗎?最近我感覺到,當我上了戰場,隨手砍殺踩踏,不多費氣力,便有數十人身首異處,就像風中的殘葉。」

「……」

「當我氣血衝心,在敵陣內橫衝直撞,如火龍一般,渾身沾滿鮮血,難道你絲毫不畏懼我嗎?」

「哥哥,最害怕的人,難道不是你自己嗎?」

「你說的是……」古倫貝魯多一聽,驚訝不已。他凝視著自己的雙手,這雙手粘土一樣,沉厚粗糙,長滿了老繭。手掌的皮膚被飽經磨練,真可說成了一副手套。

「我很怕你,怕與你觸碰,怕你被我的臟手玷污。」

貝妮蒂克將兩人的手掌合疊,她的手掌光滑細嫩,與古倫貝魯多形成鮮明的對比。

「在島上眾神的眼中,戰場上的血不是污穢。不管是敵人的血,還是自己的血,戰場上的血都是勇士的見證。這些血是高貴的貢品,獻給天堂里眾神的戰士。」

貝妮蒂克言談有力。在她身上,古倫貝魯多彷彿看到了亡母的身影,不禁驚訝不已:在這嬌小柔弱的少女身上。竟會出現母親戰士般的身影

貝妮蒂克繼續說道:「說到底,敵人是踐踏這座島的侵略者,就遵照島上的傳統,讓他們血流成河,成為火龍的一頓美餐。」

「你這巫女,真是了不得。」

貝妮蒂克頑皮地笑道:「誰叫我是火龍的巫女呢。哥哥。」

翌日清晨,貝妮蒂克先基爾斯頓一步回了鎮火宮。基爾斯頓喝得大醉,只能讓古倫貝魯多負責照料。因此,由希格爾負責給貝妮蒂克送行。

「對不起,團長他現在為了照看基爾斯頓將軍,忙得脫不開身。」

「快別這麼說,能勞聞名天下的女劍士送我,真的是……」

貝妮蒂克也知道,照顧喝醉的基爾斯頓不是一項輕鬆活。如果外人粗心靠近他,只會被痛打一頓。

「古倫貝魯多……家兄就托你們照顧了。」

「一定以身相護。」

貝妮蒂克從後門出了火龍巢穴,騎上盧多維克,在前輩巫女的保護下返回鎮火宮。她回頭望去,大概是暫時安頓好了基爾斯頓,古倫貝魯多抱著胳膊,站在後門口為她送行。希格爾正朝他走去。

貝妮蒂克看到,在希格爾身上,隱隱可見一絲淡紅色,這是戀愛的顏色。

「雖然我能安撫得了火龍,卻上不了戰場,和他一起殺敵……」

貝妮蒂克孤影單調,只有銀狼聽到了她的聲音。

目前,尤達海軍封鎖住了格蘭特大公國的港口。尤達海軍兵力強盛,打得格蘭特海軍損失過半。但依託外圍環形山壁上強大的炮台,兩國在海上尚還是維持著膠著狀態。

一日深夜,一艘中等大小,航速驚人的三桿軍帆借著夜色,悄無聲息地從一處尤達控制下的港口出發,一直行駛到炮台的最大射程外。海面平穩無風,幽暗深邃,星光在水面交相輝映,猶如一顆精雕細琢的寶石。正當此時,又有一艘軍艦駛來。這兩艘船,一艘來自格蘭特,一艘隸屬尤達。兩艘船停穩後,各次派出一艘小艇,在海上會晤商談。

格蘭特的小艇載著哈康大公,尤達的小艇載著阿貝卡斯西將軍。除了船夫,雙方各只帶了四名護衛前來密談,並在他們的耳朵內塞上耳塞,以防他們聽到談話,走漏風聲。距離那場救援行動已相隔十年。當時阿貝卡斯西只負責改造教育,但自從死裡逃生後到現在,阿貝卡斯西已經當上了格蘭特侵略軍的最高統帥。在道格爾戰死後,他在軍中更是隻手遮天。

哈康先向著尤達小艇扔去一個皮袋。護衛打開皮袋,發現裡面竟然裝著落入影手的密探屍首。

阿貝卡斯西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哈康說道:「先道清楚,我殺這密探,並非是想壞了這次面會。但是他知道的太多,非死不可。」

「不錯,大公殿下真是謹慎過人。」

「不用奉承我。雖然海上可避人耳目,但要我長時不在宮中,難免也會生出事端。」

基爾斯頓將軍已前往火龍巢穴,公妃芙爾妲亦不在宮內。在這段時間內,哈康可自由行動。

阿貝卡斯西說道:「那我不說閑話,了當地說了。只要殿下肯交出古倫貝魯多與格蘭特國民,我保證殿下富甲一方,並將尤達血脈許予格蘭特家族。」

「什麼!」

「貴國國民現在都希望讓古倫貝魯多接替你的王位。你的國家,還有你的王妃,可都要被古倫貝魯多給搶去了。」

「你這人……」

「這就是我要說的。我想你也已經從這密探嘴裡聽說了,這次的大戰不是虛張聲勢,而是整整十萬大軍。」

火龍巢穴內的古倫貝魯多兵團只有三千人,而基爾斯頓麾下只有五千直屬近衛軍。而集合全島兵力,可供大公可以統帥的也不過萬人。三者總共可動員一萬八千人。可一旦火龍要塞失守,縱算是古倫貝魯多,也難以三千人對抗十萬大軍。首都將在瞬間灰飛煙滅。

「再者,格蘭特大公國常年陷入戰亂,貿易一落千丈。你在王宮裡不也過得緊巴巴的嗎?」。阿貝卡斯西步步相逼,繼續說道:「不過別擔心,你馬上就能富起來。我已受吾皇御旨,向你保證,收你入尤達皇室。而且我也聽說,格蘭特國另類的宗教,讓你甚是棘手。既是這樣,何不索性歸入尤達帝國呢?」,哈康邊聽,沉思不語。

「而且在王宮軍隊內,大有不服你管的人。」。阿貝卡斯西說著說著,故作出親友間促膝談心的姿態來。「都說這份兒上了。只要你趕走那些不服你的,再選出合你心意的人,便又可東山再起,再不用打仗了。」

「果真如此……」哈康深嘆氣道,「需要我做些什麼?」、

「我方最寶貴的就是時間。」阿貝卡斯西笑得露出白牙。「十萬大軍攻下火龍要塞只是時間問題。但古倫貝魯多一定會拚死抵抗,這倒多少有點浪費軍費。你只要想個辦法,給他戴上枷鎖,限制住他。當然,多出的軍費都歸大公殿下所有」

海上密會結束,小艇返回各自的帆船。哈康思索著計策,他心內已定,要將格蘭特賣給尤達。在十萬大軍面前,一切都是徒勞。雖然尤達在與米特蘭的戰爭中,元氣大傷。可沒想到,卻依然能集結出十萬大軍。這令哈康感慨不已。

哈康回到王宮,進入書房,召出影手黨首馬特烏什。

「給我殺了古倫貝魯多。」

「……是」

馬特烏什大吃一驚,但並不詢問詳細緣由。哈康不光渴望財富,海島粗野的生活令他甚為不滿。哈康少時曾經遊學大陸,深深迷上了法王廳教圈富貴奢侈的享樂生活。為了再回到這種高貴的生活,他不斷嘗試將格蘭特納入法王廳教圈內。但事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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