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有過了數日,在火龍巢穴內開了場盛大的慶功宴。但因尤達的威脅仍未消卻,為不使守備空虛,只得將其改於前線開辦。公侯貴族等也一併出席了此次宴會。眾人一見大公,就感其身體已大不如前。大公全名哈康.格蘭特,過去曾遭親姊下毒謀殺,所幸未遂,隨後將其判刑處死。但這僅是個開始,國內眾多貴族對北方神明的信仰尤為強烈,他們同國王明爭暗鬥,屢次下毒暗殺。國王雖數次死裡逃生,但體內毒素堆積,以至其面部膿積腫潰,散發出陣陣腐爛惡臭。

要說眾人為何如此不滿?原來,格蘭特原有獨特的北方宗教體系,但大陸的法王廳將之視作異端邪教,格蘭特大公心內不快,一直想將國內的宗教與法王廳教廷統合一致。也不怪他被眾人唾棄。甚至愛德華也覺得他全屬自作自受。宗教觀念不合,便是貴族暗殺大公的一大原因。在親姊群臣謀殺未遂後,大公一意孤行,不顧眾人攔勸,把一頗有權勢的貴族公然折磨虐殺,為確保萬無一失,先碎其四肢骨格,後沉入水坑溺死。以之殺一儆百。但他不知,這反令他愈加不得人心。

當夜的慶功會在火龍巢穴內的神殿廣場內舉行。廣場石磚砌成,岩柱支撐,形狀宛若一間環形劇院。篝火沿著石柱擺成圓形,環繞整間廣場。在宴會來,古倫貝魯多,愛德華以及希格爾同其他被解救的青年齊聚一堂。他們排作一列,哈康大公對他們一一慰勞道:「終於回來了啊。」「今後也多多為國家效力啊。」愛德華也不意外,雖然不便聲揚,但到底是自己的父親,心中不可能無絲毫懷念,可誰知,「今後也多多為國家效力啊。」,說完,便轉身離去,說的話竟同其餘人如出一轍。大概大公也沒注意到,眼前的青年原來是自己的兒子。

「你就拿這種態度,對待剛從地獄逃出來的兒子?」

「算了,我本來也就這樣了。」

其實事情從開始就已明了,四年不管不問,任其自生自滅,證明在哈康大公的心內,自己與路邊的石頭別無兩樣。而且為何只有基爾斯頓單槍匹馬來救援?這些想法令愛德華的心蒙上了一層黑霧。

這間廣場被用作祭拜北方神主神—雙眼智者。宴會終於到了高潮,巫女將要獻上祭祀神明的舞蹈。北方眾神的雕像環繞廣場,一名肌膚水潤,衣著透明的少女步入場中,司掌祭祀的老媼潑灑清水,濕濡的輕衣緊粘在少女的玉肌上,浮現出少女纖纖的曲線。

見到少女,古倫貝魯多暗叫一聲。原來她竟是當日在森林內所見的那名少女。她雖尚年小,卻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古倫貝魯多也一時難以認出她來。配樂只有一面手鼓,少女合著斷斷續續的鼓聲,踏起了熱情洋溢舞步。看著少女舞動的纖細身體,在場的貴族紛紛贊道:

「何等美麗的少女,何等絕妙的舞蹈!」

「不敢相信,她竟真是一位盲人啊!」

「你還別說,這位脫俗的巫女殿下,其實我們國的第一大將,基爾斯頓大將軍的孫女吶!」

「你再這麼色迷迷地看她,可要小心腦袋了。」

「怪不得這巫女有這般麗質,卻沒傳出半點情話來。」

「還不光這呢!我可聽說,這巫女身懷通神之力,能看到別人心裡想的事。」

「你這話當真?這可真……」

「要是果真如此,我們這些貴族和政治圈的人,還是少和她搭上關係為妙。」

貴族們的竊竊私語,也傳到了一旁古倫貝魯多與基爾斯頓的耳中。

「通神之力?」古倫貝魯多頗為不解。

「雖然不想承認,但確實是這麼回事。」,基爾斯頓說道,「貝妮蒂克打一生下來,就患有重病,以至雙明失明。一直生活在無明的黑暗之中。」

「無明的黑暗……」

基爾斯頓一面看著舞蹈,一面繼續說道:「雖然沒了視力,但神給予了她不凡的神力。貝妮蒂克她能看到人內心的顏色。」

古倫貝魯多突然想起,貝妮蒂克曾說過,她看到有一大團紅火從森林中燃起。

「貝妮蒂克能覺察人心微毫,情感以及本性,可當時她年幼無知,對這些事口無遮攔,引得旁人紛紛敬而遠之,讓她心內頗為受傷。」

古倫貝魯多繼續欣賞貝妮蒂克的舞蹈。少女掌握著場上的節奏,鼓手被貝妮蒂克牽著,開始越打越快。但並非她的本意,而是自然而然地,將一切都包圍容納。

基爾斯頓眯起眼,側著臉說道:「所以老夫為了她遠離塵世,不被捲入貴族的政治漩渦里,把她託付給了神殿。貝妮蒂克能做巫女,也算盡其才用。她這力量雖遭世人嫌惡,但在這裡卻可大有所為。現在都能在這麼大排場上跳祭神舞了吶。但神殿也是人聚集居住之所,老夫的心還是放不下吶。她一個人在這裡,真是怕她寂寞了。」

祭神舞結束,人群中爆發出陣陣掌聲。

「說來,我剛把貝妮蒂克送來這裡那段時間,有一天突然興奮地說她遇到一件怪事。」

貝妮蒂克突然離開舞台,撥開人群走來。

「她竟說,她在神殿附近的森林裡,遇到一頭火龍。那火龍全身是傷,化作成人類青年的形狀。」

話音未落,貝妮蒂克突然撲到了古倫貝魯多的身上,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就連古倫貝魯多也一時不知所措。貝妮蒂克天真無邪地說道:「大火龍,又見到你了。」其餘人一聽,紛紛騷動議論:火龍?她這是什麼意思?

「我變了那麼多,難為你能認出我來。」

「不可能會認錯的!你全身赤紅無暇,就和那時候一樣漂亮。不對,你身上的火燒得比以前更旺盛了。」古倫貝魯多被少女說得一愣一愣。

「啊……原來是這樣嗎?」

基爾斯頓終於捋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撫髯而笑。

希格爾在遠處看著他們交談,臉上表露不悅,離場而去。愛德華見她離開,便跟著追了出去。他回頭看了一眼古倫貝魯多,眼神兇險陰森。

夜至三更,筵席方散。眾人各自回到城堡與營中休憩。有些人喝得酩酊大醉,索性倒頭睡在會場內,古倫貝魯多登上城堡,眺望當空的明月。從遠方傳來幽幽狼嚎,久久縈繞不散,好像在召喚著他,令他欲行又止。最終,古倫貝魯多走出了火龍巢穴,朝著狼嚎傳來的方向奔去。不知不覺間,他發現自己闖進了一片森林內,一頭銀狼赫然出現在他眼前。古倫貝魯多確信,此處定是當日的那片森林。銀狼向前走去,不時轉頭回望,引著古倫貝魯多到了那口溫泉。貝妮蒂克不著一物,月光灑於其身,泉水漫至其腰。雖形容尚小,身材卻已初顯女性雛形。看到她神秘的裸體,古倫貝魯多不知看哪才好。

「你又傷痕纍纍的,就和那天一樣。」

「所以說,我只是個凡人。不是你說的什麼龍。」

貝妮蒂克靠近古倫貝魯多,用手持輕觸他結實的腹肌與胸膛,讓古倫貝魯多直覺得頭皮發麻。

貝妮蒂克抬起頭,望著古倫貝魯多說道:「你現在又高大,又強壯。」,或許這是她用心中的眼睛看到的景象。

「你能蹲下來,讓我仔細看看你的臉嗎?」

「你這話可別和那些貴族公子說了去。」

「知道知道。」

古倫貝魯多似有不願地跪在地上,貝妮蒂克用手在他臉上摸這摸那。

「你的臉凹凹凸凸的,該說是塊大石頭,還是一顆大橡樹好呢?」

「你這人,真是不知禮數!」

貝妮蒂克笑道:「生氣了?其實我很喜歡呦,有起有伏,摸著真有意思。」

貝妮蒂克的小手纖細柔嫩,身上又散發著陣陣清爽的花香。

「您原來是長這幅模樣,您好,古倫貝魯多.阿爾奎斯特大人。」

「叫古倫貝魯多就行……貝妮蒂克」

「古倫貝魯多,你終於回來了。」,貝妮蒂克的微笑,如盛開的鮮花。

「我的很多朋友都死了。如果他們不學我這樣固執,早點捨棄信仰,說不定能活得久些。」

古倫貝魯多一直把這話憋在心裡,要讓別人聽了,一定以為他在污衊死去的同伴。但他終於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

貝妮蒂克雙手抱住古倫貝魯多的臉,兩張臉近乎快貼到一起。突然,銀狼撞在了古倫貝魯多身上,將他一把推到溫泉里。撲通一聲,擊起一朵巨大的浪花。

貝妮蒂克抱著銀狼笑道:「今晚就留在這兒,讓溫泉治好你身上和心裡的傷痛吧。」

「這孩子說,他也好久沒和你一起泡溫泉了。」

兩人一狼一起享受著溫泉。只有月光照進這片神秘的森林。因艱苦的俘虜生活所留下的道道傷痕,被泉水一一治癒。彷彿從噩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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