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晨光灑到座落在巴黎西北部勒瓦洛易貝雷地區教堂的塔尖。三月的清晨是寒冷的。夜雨已被迷霧取代。一些上了年紀的女人剛剛在市區幹完通宵清潔工夜班要回到各自的住所去,她們艱難地進出青銅裝飾的教堂門,握著手欄杆和《聖經》祈禱,有的就要開始,有的正在結束,緊接著將是為白日時光的生存而干苦工之前的寶貴睡眠。和這些上了年紀的老女人在一起的有衣衫襤褸的男人——大部分是老年人,其他是可憐的年輕人。這些人緊緊捂著外套到教堂里避寒,手抓緊口袋裡的酒瓶。可貴的忘卻延伸了,還得混過新的一天。

然而有一個老人並沒有隨著其他人那種昏睡似的動作往前移動。他是個有急事的老頭,布滿皺紋的灰黃色臉上帶著不情願——也許甚至是恐懼——的表情,但是他邁進台階進入大門,經過搖晃的蠟燭,然後走進教堂最左邊的通道,步子毫不躊躇。一個教徒在這種時間去懺悔很少見,但是這老乞丐徑直朝第一間房間走去,撩開門帘,閃進身去。

「安吉勒斯·多米尼……」

「你把東西帶來了嗎?」一個低語聲詢問道,門帘後一個身著牧師服裝的側影因憤怒而顫抖著。

「是的。他象個神志麻木的人那樣把字條塞進我的手,哭泣著叫我離去。他已把該隱的信燒掉了,說如果有人提起一個字他會全盤否認的。」這老頭把幾頁寫滿字的紙張從門帘底下塞過去。

「他是用她的信紙——」刺客的低語中斷了,一隻手的影子抬起來捂著頭的影子,帘子後傳來一陣壓抑的痛苦抽泣。

「我請求你記住,卡洛斯,」乞丐懇求道,「信使是不對他傳遞的消息負責的。我本來可以拒絕聽這消息,拒絕把它帶給你。」

「怎麼會的?為什麼呢?……」

「拉維爾。他跟蹤她到蒙索公園,然後跟蹤她倆去教堂,我在塞納河畔納伊作為你的先導時看見過他,這我對你說過了。」

「我知道,可是為什麼呢?他可以有許許多多方法利用她!對付我!為什麼要這樣干呢?」

「從他的字條里看得出來。他發瘋了,給逼得走投無路了,卡洛斯。這種事是會發生的!我見過這種事。一個腳踩兩條船的人,他的控制機關被除掉了,他沒有任何人可證實他的最初任務。兩方面都要他的命。他已被逼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的地步了。」

「他知道……」在沉寂的憤怒中冒出了一句低語,「以德爾塔名字來簽字,他是在告訴我他知道,我們倆都知道事情的起源,知道他是從哪裡來的。」

乞丐停頓了一下:「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他對你仍是危險的。他說的對,華盛頓不會碰他,可能不願承認他,可會撤回它的劊子手們,還可能不得不給他一兩個特權換取他的沉默。」

「就是他說到的文件嗎?」刺客問道。

「是的。從前,在柏林、布拉格、維也納,這種文件稱為『最後的薪金』。伯恩用了『最後的保障』,小小的變動,它們是主要控制人與滲透者之間簽署的文件,專供萬一計畫失敗,主要控制人被殺,這特工人員沒有其它途徑可接頭的時候使用。這是一些你在諾夫格勒不可能學到的東西,蘇聯人沒有這種便利,然而蘇聯的叛逃者都堅持要求這種便利。」

「那麼他們是會牽累人的啰?」

「在某種程度上必定如此。一般來說是在那個被控制的人領域裡。窘境總是要避免的,否則有些人的事業會給毀掉。但是我沒必要告訴你這些,你對這技術的運用高明之至。」

「『叢林里有七十一條街……』」卡洛斯念著手中的字條,他的低語中帶有冰一樣的冷靜,「『一個和三關一樣茂密的叢林』……這次死刑將按計畫執行,賈森·伯恩不會活著離開這個三關。無論如何,該隱必死無疑,德爾塔會因為他所乾的事情喪命。昂熱烈克——我向人起誓。」咒語停止了,刺客的思想回到實際問題上來,「威利爾知不知道伯恩是什麼時候離開那所房子的?」

「他不知道。我告訴過你,他的神志幾乎是不清醒的,仍處於驚嚇狀態中,就如他打電話時那樣。」

「沒關係。首批飛往美國的航班在前一小時開始了,他會搭乘其中的一架。我要和他一起到紐約。這次我不會錯過。我的匕首恭候著,刀刃鋒利無比。我要把他的臉削去,讓那些美國人得到他們無臉的該隱!那麼他們可以給這個伯恩,這個德爾塔,隨便加上個什麼他們願意給他的名字。」

亞歷山大·康克林桌上的帶藍杠的電話機響了。鈴聲很輕,但是有節奏的聲音卻增添了一種奇異的緊迫感。這藍杠電話是康克林通計算機房和資料資料庫的直線電話,辦公室里沒人接電話。

中央情報局高級官員突然瘸著腿衝進門。似乎不太習慣駐歐盟軍最高司令部情報部給他的那支拐杖。昨晚他在布魯塞爾命令軍用飛機把他送到馬里蘭的安德魯斯機場時,他們給了他這根拐杖。他朝電話機搖搖晃晃地走去,一邊憤怒地把拐杖扔到房間的另一端。他的眼睛由於缺乏睡眠而充血,呼吸急促。這負責解散紋石的人筋疲力盡了,在過去的時間裡他一直都在用防竊聽電話和十幾個在華盛頓和海外的秘密組織分頭聯繫,試圖挽回過去二十四小時里的不理智行動的後果。他已把從所有檔案里挑選出來的資料傳送到歐洲的每一崗哨,在巴黎——倫敦——阿姆斯特丹幹線上布置了特務嚴陣以待。伯恩還活著,而且很危險,他企圖殺害他的華盛頓控制人,在巴黎的十小時內他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要監視所有的機場和車站,啟用所有的地下網路組織。找到他!殺死他!

「喂?」康克林將身子撐在桌子旁拿起話筒。

「我是計算機十二號台,」一個男性聲音非常熟練地說著,「我們得到一些情況,至少國務院沒有任何記錄。」

「上帝啊,什麼?」

「你四小時以前給我們的名字,沃士伯。」

「怎麼啦?」

「一個名叫喬治·沃士伯的人今晨優先出了巴黎邊境站,乘法航進入紐約。沃士伯是個相當常見的名字,他可能只是一個有點關係的商人,但是名字上標了免檢放行,身份是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外交人員,所以我們找國務院核對了一下。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此人,各成員國的成員中沒有一個叫做沃士伯的人在參與北太平洋公約組織和法國政府的談判。」 ※棒槌學堂の 精校E書 ※

「那麼怎麼他能優先出境?誰給他的外交身份?」

「我們向巴黎方面核查了,很不容易,顯然是軍事顧問委員會提供的一個便利。他們是一些守口如瓶的傢伙。」

「顧問委員會?如何能給我方人員優先出境權?」

「不一定就得是『我們的』人或者『他們的』人。可以是任何人,不過是東道國的一種禮貌,並且是架法國的飛機。這是在一架滿座飛機上找到一個舒適位子的一種方法。附帶說一句,這沃士伯的護照不是美國的,是英國護照。」

——有個醫生,一個英國人叫做沃士伯……

是他!是德爾塔,並且有一個法國顧問在和他一起干!但是為什麼要到紐約來呢?紐約有什麼能吸引他?又有誰,在巴黎地位如此之高能為德爾塔提供便利?他告訴了他們什麼東西了?噢,上帝!他告訴了他們多少情況?

「這個航班什麼時候到達的?」康克林問道。

「今天上午十點三十七分。一個多小時之前。」

「好吧。」這個在美杜莎被炸掉腿的人說著,艱難地繞過桌子坐進他的座椅,「你已經把消息送到了,現在我要你從錄音帶上洗掉、消掉你所報告我的一切,清楚了嗎?」

「明白了,先生。消掉,先生。」

康克林掛上電話,紐約,紐約?不是華盛頓,而是紐約!在紐約什麼東西都沒了,德爾塔知道這點,假如他是想追蹤在紋石的某一個人——如果他是在追蹤他——他就應該乘坐一架飛機直接到杜勒斯機場。在紐約有什麼呢?

為什麼德爾塔故意使用沃士伯這個名字?這就如發表告示一樣,他知道這名字遲早會被注意到……遲一些……遲到他進了大門之後!德爾塔是在告訴紋石的殘餘力量:他依然有力量對付他們。他不但能夠暴露紋石的活動,而且天曉得他還能夠走到什麼地步。作為該隱,他曾使用過整個網路組織,監聽哨和代替領事館的電子化間諜站……甚至美杜莎的血污的幽靈。他用他和顧問委員會的關係向紋石證明他已經混到多麼高的地位。他想說明,既然他能高攀到軍界的精英人物,也就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擋他了。該死的,阻擋他去做什麼呢?這樣做的意義又何在?他有幾百萬元錢,他完全可以銷聲匿跡!

康克林搖了搖頭,回想著。曾經有個時候他是可能讓德爾塔銷聲匿跡的,十二小時前在巴黎市郊的一塊墓地里他曾這樣告訴過他。讓步只能讓到這個地步,對這一點沒有任何人比亞歷山大·康克林知道得更清楚,他曾經是情報部門從事現場工作的秘密活動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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