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賈森問,一邊在瑪麗身旁坐下,他倆在一家擁擠的咖啡館裡,他已經打了第五個電話,是在和大使館聯繫的五個小時之後,「他們要我不停地跑動。他們是在強迫我,而我卻不知是為什麼。」

「是你在強迫你自己,」瑪麗說,「你完全可以在旅館房間里打電話。」

「不,不行。由於某種緣故,他們要我知道這一點。每一次我打電話,那狗娘養的總是問我此時在什麼地方,是否在『安全地帶』?該死的蠢話,『安全地帶』。可他還有別的話。他告訴我每一次聯絡都必須在不同的地點,這樣沒有一個外部的或者內部的人可以追蹤我的電話和地址。他們不想拘留我,可又想控制我。他們需要我,又怕我,這毫無道理!」

「這些是不是你自己的想像?沒人說過類似的話。」

「他們沒必要說。弦外之音很清楚。為什麼他們不幹脆叫我們到大使館去?命令我去。在那兒沒人敢碰我,那是美國的領土。他們不這樣做。」

「所有的大街都有人監視,這點他們告訴你了。」

「你知道,我接受這一點——盲目地,直到大約三十秒鐘之前我突然想到:是誰?誰在監視著所有的街道?」

「卡洛斯,很顯然。他的人。」

「這一點你知道,我也知道——至少我們可以假定這樣——可是他們不知道。我也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可過去的二十四小時里在我身上發生的一切我知道他們不會知道。」

「他們也可以假定,不是嗎?他們也許發現形跡可疑的人坐在汽車裡,或是在附近站立的時間太久,太惹眼。」

「卡洛斯沒這麼笨。再說,讓一輛汽車飛快開進大使館大門的辦法有的是。所有站崗的海軍陸戰隊人員都受過這類訓練。」

「我信你這話。」

「可是他們沒有這樣做,甚至提都不提,反之,他們拖著我,讓我做遊戲。該死的,為什麼呢?」

「你自己說過,賈森,他們有六個月的時間沒聽到你的消息。他們這是謹慎。」

「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讓我進了那個大門以後他們就能隨心所欲,可以控制我,可以為我設宴可以把我關進牢房。可他們既不想碰我,又不想讓我走掉。」

「他們是在等華盛頓來人。」

「還有比在大使館等他更合適的嗎?」伯恩把座椅往後一推,「有點不對頭,我們離開這裡吧。」

接管紋石的亞歷山大·康克林飛越大西洋花了整整六個小時十二分鐘。要回去的話他將乘早上第一班協和式航班飛離巴黎,在華盛頓時間七點半到達杜勒斯機場,並在九點以前到達郎格里。假如有人給他打電話或是想問他在哪兒過的夜,五角大樓的一位和氣的少校會編個瞎話應付他。駐巴黎使館的一秘會得到指示,只要他提及曾和來自郎格里的一個人說過話,那他會馬上就會貶為最低級的使館隨員,並且發送到蒂勒德菲若去就任一個新職,沒二話好說。

康克林徑直朝靠牆壁的一排會費電話走去,給大使館掛了個電話。使館一秘心裡充滿了一種完成任務的感覺。

「一切都在按計畫進行,康克林。」使館人員說,為了表示平等,省略了午前使用的先生稱呼。「公司」經理已到了巴黎,自己的地盤終究是自己的地盤,「伯恩已經不耐煩了,最後一次通話的時候他幾次問為什麼不叫他到大使館裡來。」

「他問了?」開始康克林感到驚訝,旋即就明白了。德爾塔是假裝不知道七十一號街發生的事件。如果通知他到大使館來,他早就逃之夭夭了。他很清楚不可能有任何官方聯繫。紋石是個被人詛咒的組織,一種丟臉的策略,一件很麻煩的事,「你強調街道都被人監視了嗎?」

「當然。他問我是誰在監視。這你想得到嗎?」

「想得到,你怎麼說?」

「我說他和我知道得一樣清楚。考慮到各方面情況,我認為在電話上談這種事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很好。」

「我也這麼認為。」

「對他還說了些什麼?他就這麼算了嗎?」

「是的,以一種奇怪的方式。他說,『我明白了。』就這樣。」

「他有沒有改變主意,要求保護?」

「他不斷拒絕讓人保護,我一再堅持他也不變。」使館一秘稍停一下,「他不願被人監視,對嗎?」他很自信地說。

「是的,他不願意。他的下一個電話是什麼時候?」

「大約十五分鐘以後。」

「告訴他紋石的人到了。」康克林人口袋裡掏出地圖,地圖已摺疊出那個地區,路線也已用藍墨水標出來,「就說碰頭時間是一點三十分,地點在謝夫勒澤和郎布里埃之間的路上,凡爾賽南面七英里的貴族公墓。」

「一點三十分,謝夫勒澤和郎布里埃之間的公路……墓地。他知道怎麼去那兒嗎?」

「他從前到過那地方。如果他說他坐計程車去,告訴他採取正常的防範措施,把車打發走。」

「這會不會顯得很奇怪?我是說對那計程車司機。那個時間去致哀是少見的。」

「我是說你應該這樣告訴他。雖然他不會坐計程車的。」

「顯然,」使館一秘趕緊說,並主動提出辦一件完全沒必要的事來掩飾自己的愚蠢,「我還沒打電話給你在這裡的人。要不要我現在打個電話告訴他你已經到了?」

「這我自己會辦,你還保留著他的電話號碼?」

「當然。」

「燒掉它。」康克林命令,「趁它還沒有把你燒掉。我二十分鐘以後再給你掛電話。」

列車轟隆隆穿過地鐵底下的一層,整個月台都能感覺到強烈的震動。伯恩掛上了水泥牆上的收費電話,眼睛盯著話筒看了一會兒。在他內心深處某個地方又有一扇門稍稍打開了。光離得太遠,太昏暗,看不清房門裡的情形,可是還是有影像。在去郎布里埃的路上……穿過一扇鐵格子的拱門……一個緩緩起伏的山丘,白色大理石錯錯落落。十字架——很大的更大的十字架、陵墓……和到處可見的雕像。貴族公墓。一個墓地,但遠不止是一塊死者的長眠之地。一個接頭地點,但還不僅僅是這些。一個利用葬禮上的間歇進行談話的地方。丙個男人如同周圍的人一樣穿著暗色服裝,在送葬者中間移動著,直到挨在一起交換了他們相互要跟對方說的話。

有那麼一張臉,但很模糊,沒對準焦距,他看到的只是眼睛,那張沒對上焦距的面孔和那雙眼睛有個名字:戴維……艾博,代號「和尚」。這個人他從前認識,可是現在……美杜莎和該隱的炮製者。 ※棒槌學堂の 精校E書 ※

賈森眨了幾下眼睛,然後搖搖頭,好象是要把這突然而至的迷霧甩開,他朝瑪麗望了一眼。她正在離他十五英尺遠的地方靠牆站著。按約定她應該注視站台上的人群,看看是否有人在監視他。可她沒這麼做,她正看著他,皺著眉頭的臉關注的神情。他朝她點點頭,讓她放心,這不是他的艱難時刻。相反,影像出現在他的腦海里。他到過那個公墓,不管怎樣他會知道的。他走向瑪麗,她轉過身和他一道向出口處走去。

「他在這裡了。」伯恩說,「紋石來了,我要在郎布里埃附近和他碰頭,在一個公墓。」

「有點陰風慘慘,為什麼在公墓?」

「應該是為了使我放心。」

「天啊,怎麼會呢?」

「我以前到過那兒,在那兒和人會過面——和一個男人會過面。把它作為接頭地點——一個非同尋常的接頭地點——紋石是在告訴我他是貨真價實的。」

她挽著他的胳膊一起登上通往大街的台階:「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

「你不能把我排除在外!」

「我不得不這樣,因為我不知道我在那兒會遇上什麼。如果不是我所預料的,我想要有人站在我這邊。」

「親愛的,這毫無道理!警察正在追捕我,一找到我就會馬上把我弄上飛機送到蘇黎世,你也這麼說過。我在蘇黎世對你能有什麼好處?」

「不是你,是威利爾。他信任我們,也信任你。如果我到天亮還不回來或是還沒打電話解釋是為什麼,他會大聲疾呼。老天爺知道他已準備好這麼幹了。他是我們的一個支持者,也是僅有的一個。說得更具體些,是他的妻子——通過他。」

瑪麗點了點頭,同意了他的邏輯:「他準備好了。」她同意,「你怎麼去郎布里埃?」

「我們有輛汽車,記得嗎?我先陪你去旅館,然後去車庫。」

他跨進蒙馬特停車場電梯,按下到四樓的按鈕,心在謝夫勒澤和郎布里埃之間某個地方的一個公墓,在一條他駕車去過的公路,但不知是什麼時候,也不知是為了什麼目的,所以他現在就要開車到那兒去,不等約定的碰頭時間臨近時再去。假如他腦海中湧現出來的影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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