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她打開了房門。他站在門外看著她好一會兒,看著那雙朝他臉上徘徊的褐色大眼睛,這雙眼睛裡有恐懼也有好奇。她知道了,不是答案的內容,而是有了答案。他是回來告訴她答案是什麼的,他走進房間之後她把門關上了。

「情況出現了。」伯恩轉過身來向她伸出雙手,她走上前來,兩人互相擁抱著,沉默的擁抱,要比語言表達的更多,「你是對的,」他終於低聲說,雙唇緊貼著她柔軟的頭髮,「有許多事情我不知道——也許永遠也不會知道了——可你說的是對的,我不是該隱,因為根本就不存在該隱這個人,從來就沒有過。沒有他們所說的那個該隱,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他是用來引誘卡洛斯出來的神話式人物。我就是那項創作。一個來自美杜莎的代號德爾塔的人同意變為謊言的該隱,我就是那個人。」

她把身子往後退了一步,可還是摟著他:「該隱代表查理,」她靜靜地說。

「德爾塔代表該隱。」賈森接著說完了這句話,「你聽過我說這句話嗎?」

瑪麗點點頭:「是的,在瑞士,有天晚上你在睡夢中叫喊出這句話。你從未提到過卡洛斯,只有該隱……德爾塔。第二天早上我對你說起過這事,可你沒有回答我,只是看著窗外。」

「因為我當時並不明白。我現在還是不明白,然而我可以接受,它解釋了許多事情。」

她又點了點頭:「煽動分子。你所使用的暗語,還有那些奇怪的詞句和概念。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是你?」

「為了勾銷一筆舊賬,這是他說的!」

「誰說的?」

「丹朱。」

「那個蒙索公園石階上的男人?電話接線員?」

「來自美杜莎的人。我在美杜莎認識他。」

「他說了些什麼?」

伯恩告訴了她。說著他看到她也象他一樣感到寬慰。她的眼睛閃出光芒,頸部微微顫動,喉嚨里抑制不住無比欣喜的喊聲。她簡直等不到他把話說完,再一次擁抱他。

「賈森!」她大聲說,一邊用雙手捧他的臉,「親愛的,我親愛的!我的朋友又回到我的身旁了!我們本來就知道這一切,本來就這麼感覺了!」

「並不是一切,」他說,一邊撫摸著她的臉,「對你,我是賈森,對我自己,我是伯恩,因為這是人家給我起的名字,我沒有其它名字,只好用它。可這不是我的名字。」

「是編造的?」

「不,確有其人。他們說我在一個叫三關的地方把他殺了。」

她把手從他的臉上拿開,滑到他的肩膀上,並不想讓他走開:「總該有個理由吧!」

「我希望如此,可我不知道。也許這就是我一直想勾銷的往事。」

「這無關緊要,」她說著,放開了他,「那是過去的事,十多年前的事。現在重要的是你要和紋石的人聯繫上,因為他們正在設法和你聯繫。」

「丹朱說,有消息說美國人認為我變節了。我六個多月沒有音訊,蘇黎世幾百萬塊錢被提走了。他們一定認為我是他們記錄中最賠錢的一次失算。」

「你能解釋發生了什麼事。你不是有意識破壞協議,再說你也無法繼續幹下去,根本不可能。你從前接受的訓練對你竟毫無用處,因為只零零碎碎剩下一些——一些你無法把它與任何事情聯繫在一起的形象和短句。你應該了解的人你不了解,他們是沒有名字的面孔,他們怎麼會在那裡?在那裡做什麼?你都不知道。」

伯恩脫下外套,從腰上取下自動手槍。他凝視著消音器——突在槍管上的這個醜陋的打著洞眼的東西能把槍響的分貝數減弱成吐唾沫一般。這東西使他厭惡,他走到櫥櫃前把槍放進抽屜。關上抽屜後,他握著把手,眼睛望著鏡子,望著鏡子裡面這張沒有名字的臉。

「我對他們說什麼呢?」他問,「是賈森·伯恩在給你們打電話了。當然,我知道這不是我的名字,因為一個給我殺了的人叫做賈森·伯恩。可這是你們給我的名字……對不起,先生們,在去馬賽途中我發生了些意外,丟失了某件東西,一件價值無法估量的東西——我的記憶,現在我想起了我們之間有了協議,可是記不得是什麼協議,除了幾句顛三倒四的短語,比方什麼『抓到卡洛斯』,『把卡洛斯誘入圈套!』還有德爾塔就是該隱,該隱應該取代查理,而查理其實就是卡洛斯等等。諸如此類的話可能會使你們認為我肯定有記憶,你們甚至可以對自己說,『我們遇上了一個十足的下流胚。把他關上幾十年不見天日。他不但騙了我們,更糟糕的是可能叫我們出醜露乖』,」伯恩從鏡子前掉過頭來看著瑪麗,「我不是在開玩笑。我對他們說些什麼?」

「真實情況,」她答道,「他們會相信的。他們發了下個信息給你,正在試圖和你聯繫。至於那六個月的問題,給在諾阿港的沃士伯打封電報,他有記錄——詳詳細細的記錄。」

「他也許不答覆,我們之間有協議。他治好了我,我酬謝他蘇黎世存款的五分之一,匿名的,查不到他身上。我給了他一百萬美元。」

「你認為他因此不會來幫你忙?」

賈森停頓了一下:「他也許連他自己的忙都幫不了。他有個問題,他是一個醉鬼,不是酒鬼而是醉鬼,最糟的一種。他明知道,但還是喜歡此道。一百萬美元他能花多久呢?往更大的可能性說,一旦海邊的海盜發現了這事,你認為他們會讓他活多久?」

「你還是能證實你當時在那兒,病了,與世隔絕,沒有和任何人聯繫過。」

「紋石的那些人又怎能肯定這些呢?以他們的觀點來看,我是官方機密的活的百科全書。我不得已才做了那些我已經做了的事。他們又怎能肯定我沒向不該談的人談了什麼呢?」

「叫他們派一小組人到諾阿港調查。」

「這些人遇到的將是白眼和沉默。我當時是在半夜裡島上半數的漁民跟在後面的情況下離開了岸邊。如果當地的某個人想敲沃士伯的竹杠,他會知道這種關係於是避開。」

「賈森,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你已經找到了你的答案,那個自從你的諾阿港醒來後就一直在尋找的答案。你還要什麼?」

「我只是想小心謹慎,別無它求。」伯恩不大情願地說,「我想做到『三思而後行』,而且確確實實地保證『門閉賊不入』。有個繞口令『傑克要敏捷,傑克要快,傑克跳過蠟燭台——可看在上帝的份上,別掉入火中!』你看這好不好記!」他幾乎是在大聲喊叫,這時他停了下來。

瑪麗從房間的另一端走過來,然後站在他面前:「回憶得很不錯,可這不是你要說的,是嗎?我是指你說的要小心謹慎。」

賈森搖了搖頭:「不是,」他說,「每跨一步我都在擔心,擔心我能了解的東西。現在事到盡頭,我比任何時候都感到恐懼。如果我不是賈森·伯恩,那我其實是誰呢?我給那兒留下了什麼呢?你想到過這些嗎?」

「想到過所有的細節,親愛的,在某一點上,我比你更擔心,可我認為這絕阻止不了我們,我祈禱希望它能夠阻止我們,可是我知道它不能。」

加布里埃爾大街上的美國大使館的使館隨員走進了使館一秘的辦公室,然後把門關上,坐在桌前的男人把頭抬了起來。

「你能肯定是他嗎?」

「我只能肯定他使用了暗語中關鍵的字眼,」隨員說著就朝桌子靠攏,手裡拿著一張紅邊索引卡,「這是指定的旗子,」他繼續說,一邊遞上那張卡片給一秘,「我已查對過他使用的字眼,如果這面旗子是準確的話,我可以說那就真的是他。」

坐在桌後的那個人研究了一下卡片:「他什麼時候使用紋石這個名字的?」

「直到我使他相信除非他給我一個極其充分的理由,他不可能同美國情報官員通話。我想他認為當時如果說出他是賈森·伯恩時,我會大吃一驚的。當我只問他我能為他幹些什麼時,他似乎語塞了,幾乎要掛斷電話了。」

「他難道沒說有一面為他準備的旗子嗎?」

「我是等他說出來,可他根本就沒說,根據那八字草圖——有經驗的戰地指控官。可能的背叛或是敵方扣押——他只要說出『旗子』這個字,我們就能夠吻合一致了。可他沒說。」

「那麼他可能不是真的。」

「可其餘部分都吻合。他確實說過華盛頓一直找了他六個月,這是當他用紋石這個名字時說的。他是來自紋石,這被視作為爆炸性的,他還告訴我把這暗暗傳給德爾塔、該隱和美杜莎,這頭兩個字都在旗子上,我都查對過了,我不知道美杜莎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任何一個這些字的意思。」一秘說,「除了我接到的命令是把通話迅速轉達給郎格里(棒槌學堂註:是美國中央情報局所在地的地名。)無竊聽的通訊上去,並且準備一份如實的報告給一個叫康克林的幽靈般的人。他這個人我聽說過,一個卑劣的狗娘養的,他的一條腿十年或是十二年前在越南被炸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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