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心涼的寒冷讓我醒了過來,才發現我連被子都沒蓋就躺在床上。
看向牆上的時鐘是早上六點,我似乎是不小心睡著了。
往室內一看,地上放著一個打開的瓦楞紙箱——從家裡送來的行李。
昨晚我想要整理,歡迎會的衝擊卻使得我無心那麼做。
「才第一天就結束了……這是多麼不可能過關的遊戲啊。」
立刻被日向無視,還被她瞪,甚至還當我是芥蟲。從我嘴中吐出的只有嘆息聲。
我不自覺地看向瓦楞紙箱中的簽名板。
聽說是在畢業典禮當天,全班一起寫的留言。似乎是雙親把那東西丟進行李中。
(別那麼沮喪。明年大家都在等著你。)
(我懂你的心情,可是起碼畢業典禮要來比較好喔。)
(只不過是繞一年的遠路,在漫長的人生中不算什麼啦。)
想到留言這種文化的傢伙,不是神經非常大條就肯定是現充。完全沒想過會有陷入人生的谷底,連畢業典禮都無法參加的人。
既然知道缺席的理由,還特地把這種東西送到家裡來的同學,我也覺得到底是想做什麼。還有把東西塞進兒子行李的雙親也是。
「好想要……炸死這些人。」
一早這種詛咒就衝出口。
就在此時。
「早安!」
愉快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日向。
「日向你今天也從早上就活力十足呢。」
「充滿活力是我唯一的優點!」
她和工作人員間的對話,清爽得活像昨晚沒發生過那種事。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偷偷看向位於走廊另一頭的客飯廳。
在忙碌地準備要錄影的工作人員之間,我看見穿著藍色蓬鬆連帽衣的日向。她正在對周圍露出笑容。
……昨天或許只是她心情不好。我想大概是那樣。
胸中抱持著淡淡的期待,我一步一步慎重地走向客飯廳。
這一步對於人類來說是一小步,對我來說卻是一大步。好好談過的話肯定就沒問題。至少前方的那個人如果是我所知道的青葉日向的話。
「啊,早安。」
「哇!」
背後突然傳來聲音。我差點就要往前方倒下,在好不容易維持住平衡後,我轉過頭去。
穿著圍裙的琴就站在我的後方。
「怎麼了嗎?」
「啊,沒、沒事……」
我偷瞧了日向一眼,她正用眼角餘光眺望我們。總不能在這種場合說出「我正要再度對日向發動攻勢」,我變得倉皇失措。
「涼太同學你起得很早呢。」
「那個……我想要習慣這裡的生活,才試著早起。那個,你再來要準備早餐嗎?要不要我幫忙?」
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居然能那麼機靈。
「可是……」
琴的視線朝向我那房門大開的房間。
「我稍微瞧了一眼,你的行李都還沒整理好吧?」
「啊,那個,我……基本上不是很會整理,我會再找時間隨便弄……」
「那可不行。我也來幫忙,趕快弄完吧。」
琴捲起袖子馬上要進到我的房間內。看來她很喜歡照顧別人。
我連忙說著「我之後會弄!」擋住她,還用手把身後的門關上。男性有很多被看到會困擾的東西。為了打圓場,我把想到的話直接說出口。
「這麼說來,接下來要錄影吧?早餐的場景。那麼,首先果然得先做飯。我,那個……身為成員之一,我想要幫忙。」
「整理……你之後一定會去做?」
「當、當然,嗯。」
我激動地點頭,順便偷偷瞧了日向幾眼。看來是錄影的準備已經完成了嗎,日向看都不看我一眼,就消失在客飯廳的深處。
「整理好行李之後,要把瓦楞紙箱攤平拿到門口喔。」
「啊,嗯。謝謝你。我一定……會那麼做。」
「嗯,那就好。那麼我們快點準備好早餐吧?」
看來琴終於理解了。她哼著歌進到廚房內。
沒辦法了,我只好拖著沉重腳步跟上。
我邊在廚房洗東西,邊偷偷看著隔壁客飯廳的情形。
隔著桌子面對面的是日向和龍之介。
工作人員們邊錄影,邊屏息等待兩人開口。兩人吃著早餐,偶爾無言地看著對方,閃閃發光的氣氛實在太耀眼。
「……只有我們兩人的早餐,離上次不知道多久了呢。」
先開口的是日向。
「的確是呢……」
瀟洒的龍之介。完全感覺不到他有溝通障礙的完美言行。
「和大家一起很好,不過這樣的早晨也不錯呢。」
「偶而感受一下安靜也不錯呢。」
「咦?就只有這樣?……你依然很冷淡呢。」
「什麼只有這樣……還有什麼別的嗎?」
單手拿著吐司,露出似乎別有用意的微笑,那張側臉是我所熟悉的青葉日向。
可愛、溫柔、活力十足、有點人小鬼大。絕不是會把純樸的影迷當作「芥蟲」的人……昨晚發生的事大概是幻想。我累了。
「你很在意日向嗎?」
在旁邊一起洗東西的琴歪著頭。她眼鏡後方的視線帶著笑意。
「啊,不,並不是那樣……該怎麼說,真的在錄影呢,讓我有點看傻了。這種事我第一次遇到,該說是沒有現實感嗎……」
我想要矇混過去而隨便說說,琴卻發出嗯嗯的附和,點了點頭。
「對啊,一開始會在意很多事情呢。但是習慣以後就全部都是日常生活了。」
「琴小……不對,若宮小姐你已經習慣了嗎?」
「不要用敬語啦,涼太同學。」
「……可是我的年紀比較小。」
「那種事沒關係啦,大家同樣都是成員。還有,比起『若宮小姐』,我比較喜歡被人叫『琴』。即使你直呼名字,我也不會像某人一樣生氣啦。」
惡作劇般的笑容。於是我也就惶恐地回答「那我就叫你琴」來配合她。
「不過只有我直呼名字也怪怪的,你也叫我涼太吧……可以嗎?」
「那我從現在開始就叫你涼太啰。」
琴稍微流露出來的笑容,不知為何令我感到非常舒服。
「那麼,你問我已經習慣了嗎,都在這裡待了半年,當然得習慣呢。」
「我記得琴小姐……琴是在去年的……十二月左右參與演出吧?」
「沒錯。」
「那就是跟杏是差不多的時期吧?過不久後換綾乃加入。」
「好厲害!你記得真清楚呢。」
如果我的記憶正確,節目是在去年的四月開始。留下來的成員只有龍之介是從首播就參與演出,接著依序是日向、拓海,不久後琴、杏幾乎在同一個時期參加,最近則是綾乃。
「說不定,涼太比我更了解節目的事呢。」
「不不不不,沒有那種事啦。」
……雖然我謙虛地那樣說,說實話這點我非常有自信。
每周日晚上十一點三十分到凌晨零點的三十分鐘。我從未錯過任何一集。
在電視已經失寵的這個時代,這個節目的收視率據說不錯。在我們的世代,特別是現充當中人氣特別高。把成員和自己重疊,大概是會湧現同感,或是會想反駁吧。會說「大概是」,是因為不是現充的我並沒有那種心理。
我的觀看目的單純明快,就是日向。
國中三年級的春天,我在念書的空檔打開電視,碰巧剛好在播第一集,一開始我想「這是給消息不靈通的人看的捏造節目吧?」,每集我都當作梗,邊看邊笑。
但是,從夏天日向登場開始有了大轉變,我看得目不轉睛。
「這個女孩……太贊了。」
我馬上成為日向的俘虜。
外貌當然不用說,比如說在節目中展現的笑容,或者是努力不懈的身影,讓「高中這次絕對要把握」而憂鬱地努力準備考試的我,內心得到支持、治癒、鼓勵。
日向也在加油,那我也得加油。
現在這種時代還迷戀上電視里的人,說實在很難看。我自己也十分清楚。可是在日向面前,那種理性毫無意義。
等到回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