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章 社團少女的每一天

「……」

社團活動室並立的走廊上,瞳佳站在某扇門前,凝視著那扇關著的門。

抬頭是『吹奏社』的門牌。不論瞳佳所在的走廊還是關著的門裡頭,現在都非常安靜,附近連句說話聲都聽不到。

但是,在門的裡面,吹奏社的活動室里,卻又許多人的氣息。

他們相互間什麼話也沒說,感覺就像是把自己關在活動室里,靜靜地潛藏著氣息。

「有人呢」

「是呀」

瞳佳嘀咕起來,站在她身旁稍後面位置的真央也做出回應。

「氣息,感覺得到呢」

「能感覺到」

瞳佳向真央轉過身去

「明明一個人都沒有呢」

「嗯」

真央表示同意。

在事實上明明沒有人,裡頭卻有不少氣息熙熙攘攘的吹奏社活動室門外,瞳佳和真央壓低聲音交流道。

………………

在上這所學校的過程中,瞳佳有幾個發現。

其中之一。

校園裡有很多她以靈感少女的角度感覺不願接近的地方。

走在路上時感覺到「啊,真討厭呢」便避開,後來得知那裡是出過事有問題的地方。散發出這種級別的『討厭』感覺的地方,校園裡到處都是。

所幸其中幾乎沒有需要頻繁途徑的地方,所以平時都會避開。吹奏社的活動室本來並不是那種地方。

另一個發現。

這所學校的學生整體上對同班同學請假、退學乃至死亡這類事似乎都沒什麼感覺,乃至讓人難免會覺得有些奇怪。

不知該說是冷淡還是冷靜,大家基本都不把那類事當嚴肅的話題。大家不會引發大的騷動,簡單地接受,不會特別擔心,也不會特別受打擊,缺乏關注,很快連談都不談了。

「我覺得大家好像有點冷漠啊……」

在察覺到這個傾向時,瞳佳也曾下意識向班長美裕這樣問過。

而那時美裕——

「……唔,有嗎?我是不太清楚,要說我們跟其他學校哪裡不一樣,大概就是我們是超級升學學校吧。大家都學得太刻苦了,有人想不開腦子出問題或者自殺的例子聽得挺多的。而且,大家在一起在成績和進學方面其實也算是競爭對手不是嗎?有因為對手減少而偷著樂的,也不奇怪吧?」

則像是注意不到自己的態度,給出了不以為然的回答。

頂尖升學學校就是這種樣子嗎?——瞳佳以前從沒上過這種學校,不是很明白。美裕也是一樣,從附屬初中直升上來的她,不知道其他學校是什麼感覺。但是,瞳佳對這件事還是覺得不對勁,想不通。

那種感覺,現在又因這次的事件重新浮了上來。

「……聽說有人發神經吃了手機」

「真的假的?」

翌日。

吹奏社的淡島知菜住院的話題,以其中略微透露出的異常性為主題傳播開來,還幾乎還沒傳進瞳佳這個別班同學的耳朵,便被埋沒於校園裡數不盡的雜談之中。

瞳佳為了收集情報,積極向周圍人談及這個話題,大家開始也很熱情地跟著談論,但並沒有出現特別有用的情報,而且熱情也沒能持久。

「會不會有什麼煩惱呢……」

「誰都會有的吧。即便不是咬上去,就是恨不得把手機狠狠砸爛的時候」

「有的有的」

在終歸只是局外人的瞳佳周圍,基本是這個論調。

然後——

「說起來,是不是上次也出過這種事?」

有人說出過去的故事和傳聞。

瞳佳在這樣的交流中所察覺到的是,大夥儘管是這樣的反應,但好像並不是特別冷淡的人。

談論這次這件事時帶出了很多因為學習鑽得太死、對成績過分苦惱而尋死這類過去的故事。這些故事基本出自從附屬中學升上來的學生之口,而且不管多少她們都說得出來。

然後,那些都被打上了「身在在升學學校的苦惱」的標籤。

也就是說,大家對於這類事(在外來人士的瞳佳看來感到莫名可怕的事情)早已習以為常了。

「……沒辦法。把『降靈會』的安排提前吧」

所以,在聽夠了那種回答後,真央果斷地做出這個決定之時,雖說或許有些奇怪,但瞳佳還是稍稍放下心來。

這是個有充分危機感的決斷。如果連真央都徹底習慣而輕視淡島的事情,那瞳佳真就不知該信任誰才好了。

不過,這份放心與信賴對於現在的瞳佳來說,也還是有些沒底。

這是因為正與真央共同行動的瞳佳,在那之後心裡一直在那之後有句話揮之不去,淡淡地蒙著一層不安的陰影。

『守屋真央————是殺人犯啊』

這是在網球場那邊,委託人其中之一的女生——石戶和歌用只有瞳佳能聽到的聲音告知的話。

殺人犯。

實在無法忽視。

要無視它的話,它太沉重了。

殺過人?

怎麼回事?

真的嗎?

她還沒跟任何人商量過,也不知道該跟誰說好,甚至這件事該不該找人商量都不知道。她就這麼無謂地苦惱著,那句話始終在腦子裡陰魂不散,內心被淡淡的不安與懊惱揪住,不能釋懷。不過,她之所以苦惱,不是出於對真央懷疑、恐懼或者厭惡。

就算有人告訴自己真央是殺人犯,瞳佳也只會(說不出為什麼)感到困擾。對,只是感到困擾。

困擾。不是全盤否定,不是難以置信,只是純粹的困擾。就算被基本完全不熟的人,十分突然且不加解釋地說了那麼短短一句話,也並沒有不由自主地想去反對。

坦白說,真央就算真的沾染了人命,也沒什麼可吃驚的。這就好比你先依次回憶有過交際的人,讓你假設那個人是殺人犯……這麼想的時候,大多數會讓你覺得太可能,或者令你感到驚訝,但真央卻屬於少數的例外。

但,還是會覺得傷腦筋。

會有種不好的心情。

就算這麼說,但不管是真是假,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那句話究竟該相信還是該懷疑?或者該不該直接去問本人看看?

她刻意向自己灌輸那種話是出於怎樣的打算?

想讓自己怎麼做?

想讓自己怎麼想?

是不是發生過什麼,足以讓他被指認成殺人犯的事情嗎?

全都是搞不明白的事情。瞳佳無法判斷,無法確認,腦子被「殺人犯」這個詞禁錮住,咕嚕咕嚕地做著無謂的遐想。

「喂,你!!剛才放棄了是吧!!那種事一眼就看出來了吧!!給我拚命把球死死咬住!!這麼點事都拿不出幹勁還活著幹嘛!!找根繩兒弔死去!!」

女子網球社的練習場上,梶老師發出令人心驚膽戰的可怕怒吼,毫不留情地扎向兩手撐在球場上無法動彈的茜。

放學後,網球社的社團年活動。顧問用那習慣於用怒吼讓別人聽話的人所特有的形同毆打的嗓門,連帶著習慣性的謾罵「弔死去!」,一次次抽打在茜的背上。

不過,被吼的茜根本用不著上吊,過度的疲勞已經令她上氣不接下氣,幾乎窒息。心臟恨不得快要破裂,肺部恨不得快要抽搐停止,氣管發出嘶嘶哀鳴。而且,僵硬顫抖的雙腿內側正發出幾欲破皮而出的疼痛,肌肉怎麼也動不起來。

「站起來!站起來!磨蹭什麼!」

「…………!」

茜連臉都抬不起來,但即便坐在裁判席上的那個強悍急躁的中年男人不在視野之中,也還是能感受到從他身上噴發而出的憤怒氣息。

可怕。

恨不得要哭出來,眼淚已在眼眶中打轉。但是,哭出來只會是火上澆油。這一點不光茜知道,女子網球社所有人都深有體會。此時茜所被允許的行為就只有立刻起身並用最大聲音道歉,可她就連這都辦不到。

疲勞令她全身變得像石頭一樣,連站都站不起來。

肺和氣管都已達到極限,別說道歉了,只要超過呼吸的行為都令她感到窒息,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嘁!!」

看到茜那個樣子,老師打心底里煩躁地咂舌,掄著胳膊一般指向站在周圍的社團吼道

「喂,你跟你!把那礙事的趕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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