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六天就是露夏和凱利爾的結婚典禮了。
跟主人和席莉亞兩人分別後,我拉著載貨馬車走向自己出生的村子。
「喔喔,商人先生,又來賣些什麼了嗎?」
有個近六十歲的行腳商人正準備前往村子,而我借用了他的臉。
向我攀談的獵人大叔,把兔子的雙腿綁著掛在肩上。
過去的我很喜歡他那張笑得親切的臉,然而現在我只覺得噁心。
「是啊,我帶了些東西過來,我想村民可能有需要。」
不過我硬是吞下反感,掛著幻覺的笑容面對他。
「我聽說啰,凱利爾和露夏不是要結婚了嗎?我想酒菜應該不嫌多吧。」
「哈哈哈,不愧是商人,算得真精啊。上次舉辦婚禮時,你也說過同樣的話呢。」
「……嗯,是啊。」
「說人人到,喂——!」
當我們站著交談時,獵人大叔眼尖地發現了他們。
一對年齡相差甚遠的男女揮著手走來。兩人親密地依偎著彼此,一看就知道是夫妻。
他們的面貌,至今仍深深烙印在我的記憶之中。
「哎呀,你好啊,真巧呢。」
兩人踩著唰唰的腳步聲走到我身邊。
父親啊,你是不是變老了呢?
我只記得你最後露出了侮蔑的表情。
所以我覺得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噁心也在所難免。
「嗨,好久不見。」
吶,你為什麼笑呢?做出那些事情之後,為什麼還笑得出來呢?
拋棄我跟母親,和新的女人在一起後,你就忘了一切嗎?
父親啊,回答我呀。
「新生活還順利嗎?」
我以幻術改變自己的嗓音吐出字句問道。
用理性束縛險些尖聲叫出的心聲,壓下湧上心頭的負面情緒。
(啊啊,下地獄去吧。)
當初看見父親摟著新女人露出幸福的笑容時,我連話都說不出來。腦袋裡一片空白。
好白,好白,好白,好白。
在彷佛被切割開來的感覺中,回過神來,我才發現自己緊握的手流血了。
明明傷口很深,奇怪的是我卻不覺得痛。
我舔著滴落的鮮血,品味著嘴裡留下的鐵味。
剎那間,停止運轉的思考宛如水庫泄洪般一口氣爆發,一片空白的腦袋染上紅通通的色彩。
要是沒有主人和席莉亞,我說不定早就衝動地當場殺掉他們了。
「哎呀,之前結婚時真是多虧了你幫忙呢。」
「還幫我們準備了好多新傢具……托你的福,我才能跟外子過著圓滿的新婚生活。」
「你送的那把弓也非常實用。之前我還用那把弓打下三公尺外的珍珠雞,一箭就射中了腦袋喔!」
「受不了。這個人每次都提那件事情,看來他真的很開心呢。」
女人笑得合不攏嘴,看起來好像很幸福的樣子。
以前住在我們家附近的她成為繼室並不讓人意外。
我清楚記得朝我們扔石頭的村民當中,只有她顯得格外興奮。
「見兩位婚後過得如此幸福,真是再好不過了。」
好想立刻將他們五馬分屍。
去死,去死,去死。
雖然心裡燒著紅熱的怒火,但我不能隨便發飆,不然一切就白費了。
忍耐忍耐忍耐,現在要先冷靜。
獵人大叔太礙事了,得想辦法支開他才行。
我在聊天的過程中伺機而動,最後終於逮到了機會。
「對了,我想換掉弓柄的纏繩,你有賣嗎?」
「……有啊,反正也跟村長聊完了。我這兒剛好有庫存,稍後拿給你看。」
「哎呀,那就來我們家吧。老公,好嗎?」
「也對,現在才回鎮上也太累了。請來我家過夜吧。」
笑啊笑啊笑啊笑啊。
為什麼笑得那麼開心?你們說啊?
「喔喔,太感謝你們了。那我就承蒙兩位的好意啰。」
再一了再一下就好,我要忍耐。
好不容易讓他們引狼入室。
「請往這邊走。」
我隨著指引走向熟悉的道路。
最後看見了我跟母親曾住過的家。
一打開門,屋內景象瞬間與令人懷念的家重疊,不過現實很快就摧毀了我的幻想。
眼前不見任何我跟母親還住在這裡時的傢具,屋內彷佛是另外一個地方,感覺不到我們的氣味。母親喜歡的木製傢具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色彩鮮艷、帶有金屬質感的豪華傢具。
這裡的確是我跟母親的家,卻已經不再是我們的家了。
「這房子不錯吧。哎呀,其實我不懂布置房子的事,都是聽內人的建議裝潢,不過現在住起來比以前舒服呢。」
「是因為之前的擺設太老氣了。小小寒舍,還請不要拘束。」
「好的,打擾了。」
雖然心裡怒不可遏,但這些傢伙過得幸福並不是件壞事。
沒錯,生活過得愈幸福,愈是相信明天會比今天更好。
——————……被推落地獄深淵時,絕望也會更深。
父親啊,接下來輪到你了。
拋棄了我跟母親之後,你過得挺快活的嘛。
所以可以吧?已經夠了吧?
「……『塵針冰毒』。」
我刺出毒物凍結而成的冰針,感受其貫穿皮膚的手感。
「就讓我毀掉一切吧。」
「啊,嘎,身體、使不上力……」「什、什麼,這、這是……」
隨著兩人重重跌落地面,束縛著我的鎖鏈發出了腐蝕的聲音。
「幸福嗎?很幸福是嗎?已經快活夠了吧?」
這麼說完,我解除了施加在身上的幻術。
「咦?什麼!?」「不、不會吧。」
「呵呵呵,那麼接下來換我開心了吧!?」
「米娜莉絲……?這怎麼可能……」
我以真面目示人,笑著睥睨一臉錯愕的父親。
「我將為你們灌食滿滿的污泥,現在請先享受最後的安寧吧。」
歡迎光臨,父親。
接下來你將看到的,是那天被拋棄的我們所墜落的地獄深淵。
☆
吶,凱利爾。
以前你說要去探險,帶著我們一起潛入村外的獵人小屋,結果被狠狠教訓了一頓對吧?
吶,露夏。
以前你說想學習如何當新娘,還找我一起幫忙煮大鍋菜對吧?
吶,吶,吶,吶。
那時凱利爾、露夏和我是怎麼笑的?
我想不起來了。
就算殘忍地凌虐了凱利爾,我還是完全回想不起當時自己的模樣。
「吶,別裝睡了,起來聊聊吧?父親。」
「……米娜、莉絲,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把父親和他的新老婆帶離家中,拖進了森林深處。
聽到父親呼喚我的名字,我憤而拿小刀刺進父親被拔光指甲的右手掌心。
「你覺得呢?父親。以前我是帶著什麼樣的表情笑啊?」
「好、好痛……可、可惡啊啊啊啊啊……」
看著在地面宛如毛毛蟲般翻滾的男人,我這麼問道。
我割破他的左掌,用火燒燙右臂,摀碎了左腳踝,把右大腿扳往詭異的方向,還在腰際插上無數毒針。
為了能夠清楚聽見慘叫聲,我刻意不對脖子以上的部分出手。如今父親涕淚縱橫,痛苦得扭曲了臉,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
「還是你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凈了呢?跟新老婆過得那麼開心嗎?聽了她的聲音後,你會想起什麼嗎?」
「嗚咕……」
我走到稍遠的位置,用力踐踏手腳被捆綁起來的女人。
仰躺在地上的女人一絲不掛,全身滿是醜陋潰爛的燙傷、鞭痕,以及像是粗針刺穿的洞。
我用火把皮膚表層燒焦,然後切下炭化的部分,搜集附近的細土仔細地塗抹上去。
她身上的洞是用荊棘鞭一再笞打的結果。
我不時給女人藥水,在不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