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rd. Episode : Calling for Moratorium

將要從孤獨中拯救出來,以及再次將他推向孤獨的,是同一個少女。

小學二年級時,隔壁蓋了一棟房子,搬來的是佐佐一家,操是佐佐家的獨生女。難得鄰居有同齡的小孩,兩人在父母的介紹下初次見面,一步步地玩在一起。

「關谷……要?我可以叫你要要嗎?」

「……隨便。」

那是他們最早的對話。對操而言,「要」這個名字好像很特別,令她印象深刻的樣子。而要只記得「佐佐」這個姓,有很長一段時間記不得「操」這個名字。

小學二年級的操很瘦,頭髮也短短的,曬得黝黑的手腳上還有新生的結痂。要是個喜歡在家裡看書勝過在外面玩耍的小孩,膚色因此比操還要白,身高也比較矮。之後兩人說起彼此第一次見面的印象時,要說:「那時候覺得她看起來不像女生。」操則說:「我想說這個人為什麼都不笑呢?」

要的確是不太笑的小孩,這點現在也一樣。他和會為了一點小事大笑或生氣的操形成強烈的對比。

平常跟要說話他也不太回答,不知道操是喜歡上這樣的要哪一點,每天都會來邀他玩。要也是,只要操找他就會出去。簡直天差地別的兩個人會湊在一起,大人們也覺得不可思議。

現在想起來,或許是他們靈魂深處的波長相合吧。要會聽操說話,操會偷看要在看的書。他們就這樣度過了童年。或許兩人稱不上是一起玩,但要並不討厭那樣。

有時候,在公園玩耍接近日落時分時,當時還是高中生借住在要家裡的叔叔──正會來接他。完全不怕生的操和正也很親,要還記得當時他們會把正夾在中間,三個人手牽手一起回家。

回到家,在門前和操道別後,正低頭看著要說:

「開心嗎?」

與其說這是個問題,正的口氣更像是欣喜地在確認「你很開心吧?」

「……怎麼了?」

「你剛剛稍微笑了一下吧?」

正以笑容面對用問題回答問題、連可愛的邊都沾不上的侄子。

太好了。正摸摸要的頭。

要的母親在要一念小學後馬上離家出走了,兩人一年只會見一、兩次面。母親每次見面都會擁抱要,還會撫摸他的頭,但父親在母親離家出走前就不太會摸他的頭。因此,叔叔那完全不同於母親的大手觸感,在要的心裡留下深刻的印象。

他很高興。

只有跟操和正在一起的時候,要會微微露出笑容。

和操在一起的時光也只有三年左右,操跟著工作轉調的父親離開了。「我們家就在這裡,所以我會再回來喔。」操對要許下約定。

之後四年過去。

要國中三年級了,母親依然離家在外。正開始上班,他說不能總是讓人家照顧而離開要的家裡,在騎自行車便可以抵達的地方租了間公寓。因為公司會負擔一半房租,所以似乎過著以新進員工而言很優雅的生活。他現在仍常常來要的家裡一起吃飯。

然後,操按照約定回來了。

要休息時間大致上都在圖書館或是教室里看書。他推了推從小學四年級開始戴起的眼鏡,翻開書頁。因為他看書沒有這個以外的動作,所以也曾被同學笑過他像機器人一樣。

他知道自己在教室中和大家格格不入卻也不介意,大家也都把要當成「安靜認真、有點特別的傢伙」,所以他既沒有遭遇過不當的對待,也不會有人打擾他看書。

這麼看來,操這個第一個朋友果然有某些地方很特別,而要長久以來也覺得操或許會是自己最後的朋友。

要拿起看完的書起身,走向圖書館。

他拿了一本新書區的非文學類書籍,坐在窗邊的位子。

陽光穿過窗戶而下,頁面上的反光令要看不清內容,他往旁移了一格位子。午休的前半段時間,圖書館幾乎沒有人。

門喀啦一聲地打開,操走了進來。

「要要,中午了!我們去屋頂吃飯吧。」

與過去相同的短髮,深藍色的水手服。現在的操看起來像個女生了。

要起身,辦好借閱的手續後離開圖書館。

成為國中生回來的操,和初次見面時一樣,很流暢地坐在要身旁的位置,這就是他們的重逢。就像一直在一起的玩伴一樣,操非常自然地獲得那個位置,要也沒有怪她。

「要要,你喜歡章魚香腸對吧?我比較喜歡切成螃蟹形狀的。」

對操而言,要似乎還是小學時的「要要」。

「螃蟹形狀的切口太多,味道會很重。」

「咦~~這樣不是很好嗎?」

「章魚這樣剛剛好。」

「雖然我覺得這種事不用一臉認真地聲明啦。好,那章魚給你。」

操不化妝,身上也沒有甜甜的味道,講話不會嗲聲嗲氣的,讓要很放心。

他無奈地抓起放在便當盒上遞過來的香腸(要的中餐是麵包)吃下。

「……好咸。」

要誠實說出感想後,操笑著說:「是我做的喔。」

「小操回來了嗎?太好了,你們以前感情真的很好。」

正將炒菜鍋內的食物盛進盤子里,懷念地說。

要的父親很晚才會回家,為了常常一個人在家的要,正經常像這樣來家裡做菜。他總是笑著說:「嗯,我在報借住時期的恩啦。」正今天也俐落地準備了炒青菜和中式湯品。

「你們果然很有緣吧?同國小同國中……」

「我們就住在隔壁,學校一樣是理所當然的喔。」

「同班?」

「沒有,佐佐在四班。」

要雙掌合十說:「開動了。」拿起筷子。正做的是男人味十足的菜,一口氣把肉和青菜都炒進同一個鍋子里。儘管如此,畢竟是習慣自己生活的人,他的做菜技術感覺比操厲害很多。

「把醬拿給我……小操變漂亮了吧?畢竟已經十五歲了呢。」

要把沾醬拿給正回答:

「她沒變喔。」

操真的沒有變。

她來到隔兩班的教室邀自己去吃午餐的樣子,讓要想起小時候她強拉著自己出去玩的事。

同學們常常問要他們是不是在交往,有用笑鬧口氣問的男生,也有詭異認真詢問的女生。因為隔壁班的轉學生每天午休都來約這個在班上沒必要不會跟人說話的要,因此可以說是很正常的反應吧。

每次被問起都得一一解釋說「沒有」是件麻煩的事,被人探究也令要感到不悅。

儘管如此,只要操來找他,要總是會回應。

「我啊~~這星期已經被兩個不同的女生問是不是和要要在交往了。你很受歡迎嘛,要要。」

「真假?咻~咻~很厲害嘛,要。」

「……」

能和國中女生以同樣的心情、同樣的等級起鬨,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正真是厲害。要已經連反駁的心情都沒有了,反正說了也是白說。他無言地喝下自己泡的綠茶。

雖然喝綠茶不可能醉,但正和操都因久別重逢的喜悅而情緒亢奮。

「這傢伙啊,因為都不說話一直在看書,人家都說他很神秘還是很成熟之類的,意外地有很多隱性粉絲喔。說他沉默寡言、很帥啦等等,明明其實他根本沒在想任何事,只是在發獃而已。」

「這樣賺到了耶。只要不說話,別人就會自己往好的方向解釋。」

要無法相信眼前的正是那個頑固又無趣的父親的親弟弟,因為相同的理由,要也無法相信正和自己流著相同的血液。

「……佐佐你不是來問功課的嗎?」

「啊,對對,沒錯。要要數學很好吧?歷史的成績也很好。明明是完全不一樣的學科,為什麼你兩個都很好?」

「因為我喜歡記年號。」

「惡,我最不會那個了。」

「筆記本拿出來。」

兩人在餐桌上開始念書後,正笑著說:「加油啊,好學生。」在一旁攤開了報紙。

「年號?啊~我也討厭。那個用諧音口訣來記就可以了吧?像是『意思意思而已』……之類的。」

「不是那個,那是數學。」

「咦?是嗎?啊,對了那是平方根。我從很久以前就很討厭這種東西──你們真好~要趁年輕好好學喔,學生時期是很寶貴的,不會再有第二次喔。」

「咦~~那正哥你來代替我啦。」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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