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當著父親面前誇下海口,表示一切交給我就好,可是這一整個星期卻是毫無頭緒。
對付宰相的辦法當然沒那麼容易想出來,而且大腦完全沒有作用,彷彿拒絕思考似的。
最後我只好跟拜恩出來釣魚,藉以逃避現實。
「怎麼了嗎?」
「看起來像是怎麼了嗎?」
「很像,愛莉絲身上也有類似的感覺。」
啊啊,這可病得可嚴重了。
對於我跟愛莉絲而言,這都是一個要命的暑假。
宰相真的會前來赫藍領地嗎?光是想到這件事,就覺得肚子快要痛了起來。
偏偏這種日子特別容易鉤到魚。
「又釣到了。」
「又來了?已經第五隻了呢。」
這是怎麼回事?我不覺得自己的釣魚技術進步神速。
難道是心中充滿了煩惱,看在魚的眼中反而沒有邪心嗎?
因為我完全沒有「就用這種餌來釣魚吧!」這種心情!
結果魚就認為「可以免費獲得魚餌嗎!?好,就吃吧!!」而太大意的關係吧。
「啊,又來了。」
「又來了?」
我徹底壓倒了野蠻人拜恩。
這是怎麼回事?這陣子好像一直戰勝強者。
我可真行啊!!
話雖然此,也沒有高興得大吼大叫的心情。
不,我平常的時候也不會大吼大叫。
原本是為了逃避現實才跑來釣魚,結果心情還是好不起來。
倒是釣到了十條魚。
決定命運的裁決之日終於來臨了。
我跟父親的肚子都痛得要命,一大清早的狀況就不太好。
由於我不想替拜恩和愛莉絲添麻煩,便請兩人離開公館逛街去了。
「來了。」
隨從所告知的這個訊息,對於我們這對父子而言就像是死刑的宣判。
對方終於出現在公館的會客室之中。
首先現身的人雖然是第一次見到,不過應該就是宰相艾楊·德貝爾。
高瘦型的身材,修剪整齊的黑髮。
眼神相當銳利,跟艾莉莎有幾分相似。兩人果然是父女。
鬍鬚也修剪整齊,搭配修長的四肢,儼然是風流瀟洒的中年大叔。
至於與前幾天態度截然不同的卡拉克·瑪爾則是跟在身後進入會客室。
有別於先前的氣焰囂張,今天臉上始終帶著微笑,還不忘搓著雙手。
阿諛奉承!阿諛奉承!態度雖然不同,長相卻不會改變,還是俗不可耐的模樣。
「歡迎,請這邊坐。」
父親話還沒說完,兩人已經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艾莉莎的父親雖然傲慢,動作卻高尚優雅,不會令人心生厭惡。
至於卡拉克今天也是笑眯眯的模樣,也沒怎麼令人反感。
「多拉爾·赫藍老弟,這幾年我們見過幾次面,不過自從畢業之後,今天還是第一次說話吧?」
「是、是的。之前最後一次說話,是德貝爾大人在學園的時候主動跟我開口。除此以外,頂多只是在王都之中遇見您而已。」
父親完全被現場的氣氛所淹沒。
將主導權讓給了對方。
我也懾於目前的氣氛,不敢開口說話。看來勝負已經決定了。
再這樣下去,真的只能任人宰割。
「話又說回來了,赫藍領地最近的發展著實令人瞠目結舌。多拉爾老弟是個優秀的領主,無疑是領主的楷模。真希望全國各地的其他領主也能見識多拉爾老弟的努力。」
「不,我沒做什麼。真要說的話,大概是犬子所實行的各項措施促成領地的發展,受到肯定的人理應是犬子才對。」
「哦?旁邊這位就是令郎克爾利嗎?」
「是、是的,在下是克爾利·赫藍。」
對方突然提到我的名字,我連忙報上名號。
緊接著我全身籠罩在他的視線之中。
看來艾楊·德貝爾似乎正在衡量我的身價。
若這樣子可以改變什麼,就請看個過癮吧。
若無法改變什麼,可以不要這樣嗎?肚子痛得要命!
「跟我們家的艾莉莎同班的克爾利……嗯,我聽過不少的傳聞。」
聽過不少的傳聞……啊,這下子死定了。
從艾莉莎的口中聽過不少的傳聞。
是嗎?那個和這個也聽說過嗎?
好了,一切都結束了。赫藍家從今天開始確定走上沒落的道路!!
「學長,切入主題吧。」
卡拉克從旁插口。
可惡,要死也拉你當墊背的。
這種想法油然而生。
「說的也是,我沒那種閑工夫。本來想好好享受溫泉的樂趣,只是王都那邊還有工作等著我回去處理,所以就長話短說吧。」
「長話短說嗎?」
我跟父親同時咽了口唾液。
沒問題的。就算失去了領主的地位,我也會當個鍛冶職人養活全家的。
一想到這裡,總算是勉強維持內心的平靜。
「聽說你前幾天對我可愛的學弟卡拉克動手?」
「是,這件事我也深切反省中,真的是非常抱歉!」
父親立刻有所回應,而且還低頭表示歉意。
我也跟著比照辦理。
「使用暴力是不對的。大家都已經有點年紀了,坐下來好好談才是成熟男人的做法。總不能一直把自己當成學生吧?」
「是,您說的沒錯。」
「學生時代真好,可以透過拳頭來對話,不過現在大家都是有身分地位的人,事情就沒那麼簡單了。一旦真的動手,有時候可不是一句當事人之間的爭執就可以解決。若覺得我說的還有幾分道理,就向卡拉克道個歉,順便支付醫療費用吧。」
「是。卡拉克殿下,上次真的非常抱歉,我跟犬子已經在深切反省。醫療費我一定會支付的,還請多多包涵。」
「哈哈,那種小事沒關係啦,再說你的拳頭也沒什麼威力。只是沒想到你的態度居然會那麼強硬。」
自己的身旁跟了一頭獅子,卡拉克頓時耀武揚威了起來。
雖然覺得他真是個討厭的人,現在也只能乖乖低頭。
再怎麼不甘願,還是得低頭致歉。
即使這麼做無助於扭轉己方的劣勢,依然別無選擇。
畢竟這是宰相的命令。
「既然多拉爾老弟也道歉了,卡拉克,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當然可以。學長果然了不起,一出馬就搞定了一切。」
卡拉克開始搓手,都不怕指紋被自己搓掉嗎?
「好!那就這樣了。卡拉克,我們回去吧!」
只見宰相雙手一拍,以驚人的氣勢猛然起身。
動作比想像中來得輕快。
慢著,等一下……
「「「咦!?」」」
三人同時發出疑惑的聲音。
發出聲音的是卡拉克、父親和我。
大家的嗓門都挺大的,想必都是一樣地驚訝。
相信疑惑的原因也相同。
順帶一提,我驚訝的原因是「為什麼就這麼結束了啊!?」。
另外兩個人的想法應該也和我一樣吧。
卡拉克率先發難,就是最好的證據。
「學長!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今天的談判到此結束嗎?」
「沒錯,到此結束。趕快回家吧。」
「為什麼!不是正要進入主題嗎!?這樣就回去的話,當初又何必特地請學長出馬?」
「多拉爾老弟已經道歉了,這不就好了嗎?」
「一點都不好!我才不在乎他的道歉,對於名聲之類的玩意兒也毫無興趣!我真正在意的是……」
話說到這裡,卡拉克突然閉上嘴巴。
因為艾楊·德貝爾的情緒出現了明顯的改變。
他所釋放的怒氣,籠罩在整個空間。
真不愧是一路爬上宰相寶座的人物,本身所釋放的壓迫感足以在一瞬間掌握現場的氣氛。三人全都無法動彈。
「好歹也替我想想吧。」
臨去之際,艾楊·德貝爾如此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