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過後,跟我是舊識的她前來拜訪。
在我的印象中,已經很久沒在這間書齋兼會客室接待客人了。上次說不定是愛徒許久之前造訪的那次。
「唷。」
開關不順的門。
老朋友與十分懷念的聲音突然自門的另一頭出現。
她飄逸著宛如星塵般柔和亮麗的美麗長發,口中呼出煙走進房內,直接將門帶上。
「好久不見。」
我在桌子的另一頭低頭,她就嘆了口氣說了聲:「是說你還是在這麼擠的地方工作啊?」在沙發上坐下,同時呼出一口煙。
暗夜魔女席拉今天依然是個老煙槍。味道非常難聞。
「你還沒戒煙呢。」要不要禁煙試試呢?
「這不是煙,是煙管。」
「你以前不是都抽紙卷的煙捲嗎?」
我側著腦袋問,席拉就有些難為情地搔搔臉頰。
「對啦||這是我一個徒弟送的。」
她說。
哎呀哎呀是希望你早死嗎?師徒感情真好呢。
話說||
「你收弟子了嗎?」
「嘿啊。」
「我第一次聽說呢。」
「因為一直找不到機會說啊。」席拉哼笑一聲,抽了一口煙管。「話說回來,講到我那個徒弟,名字叫做沙耶,好像還認識你的弟子喔?」
「沙耶……」我反芻記憶,不久之後說了聲「啊啊。」回想起來。
以前,伊蕾娜造訪這個國家時,曾經說過那個女生的事呢。是受到伊蕾娜幫忙,考上魔女見習生的人對不對?她原來變成席拉的弟子了啊。
「世界真小呢。」
「就是說啊||順便告訴你,我也有遇到你的弟子。」
「哎呀哎呀。」
「沙耶聽了後悔到想死。」
「……請告訴她從今以後也要好好相處。」
「她愛伊蕾娜愛到沒有她就活不下去,應該不用擔心吧。」
「請告訴她適當地好好相處就好。」
「就算說了也一樣吧。」
她邊說邊抬頭仰望天花板。
剛才呼出的好幾口煙累積在天花板上,隨著風彷彿雲霧似地緩緩蠢動。
她望著這一幕,再次叼起煙管吐出一口白氣。
「話說回來,你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天花板上的雲亂了調。
「我當然記得。」
每年一到這個時期,她這位過去曾經同窗的老朋友就會來我這邊,報告各種近況後跟我一起出國。
這已經是每年的例行公事了。
她每次造訪這間房間,我都會想「啊啊,在那之後又過了一年呢。」也因為每年都會像這樣跟她碰面||因為知道明年也會見面,即使和她許久不見,我不會懷念也不會感慨。
「準備好了沒?我可以幫你打包喔,反正今年你也什麼都不帶吧?」
我望著窗外發獃,對這麼說的她回答:
「在那之前我可以先說一件事嗎?」
「?什麼事?」
「這裡禁煙。」
席拉一愣張開口,接著稍微笑了笑。
「……說得還真晚啊。」
「因為一直找不到機會說呀。」
○
故事發生在我還在跟師父一起旅行的時候。
「我說芙蘭,我想收一個弟子。」
走在某國的路上時,師父突然在閑聊中說了聲「啊啊這麼說來」這句無關緊要的連接詞後,說出這句話來。
她說弟子?
「那個,我不是您的弟子嗎……?」
您在說什麼呀?
「沒有沒有,你的確是我弟子喔。雖然是,可是我想再收一個。」
也就是那個嗎?第一個小孩長大了,差不多不會麻煩父母的時候,就來生第二個吧。||像這樣努力做人的夫婦的心境嗎?我不太理解,不過||
「……那個,我沒關係喔。我是老師的弟子,就只是這樣而已。這種事情我認為老師自己決定就好。」
「哎呀哎呀,可是我要是擅自決定的話,你一定會生氣吧?」
「您嘴上這麼說,其實已經邀請人家了對不對?」
師父就是這種人。
徵求同意時其實早己打定主意,也就是她會跟我商量的時候,一定已經找好徒弟了。
「算是吧?」
看吧,我就知道。
師父說:「不用擔心喔芙蘭。她很乖巧,你一定也會喜歡她。」
「…………」
這就是那個嗎?父母即將再婚而對方其實也有小孩,雖然得突然跟不認識的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但是父母認為船到橋頭自然直對小孩隨口說的話。
不過算了,我想應該沒關係。
家人變多絕不會是件壞事吧?
「那麼,那位弟子在哪裡?」
「現在就要去接她喔。」
語畢師父帶著我邁開步伐。
「…………」
不久之後,師父在某棟建築物前停下腳步,指著那裡說這就是跟弟子會合的地方。
因此我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那個,老師。」
「怎麼了?」
眼前是一座廢墟。
「莫非您想收幽靈當作弟子嗎?」
「沒有沒有,她是很普通的好孩子喔。」
我想住在這種地方就已經不普通了說。
廢墟中,光芒自崩落的天花板照了進來,一名少女在地上層層堆疊的瓦礫山山頂俯視我們。
她有著一頭星塵般柔和亮麗的金色頭髮,以藍色的雙眸低頭看著我們。
看來她姑且算是魔法師。身上穿著黯淡的白色長袍,頭上還戴著三角帽,但胸口卻空空如也。她連魔女見習生都不是,只是個魔導士而已。
順帶一提她嘴裡叼著煙。真太妹。
「喔喔,師父你慢死了。」
看樣子她不懂得什麼叫禮儀,一看到師父就露出無懼的笑容,說:「敢讓我等膽子不小嘛。」爬下瓦礫山。
「對不起喔,我花了一點時間說服我的徒弟。」
「可以請您不要隨便說謊嗎老師。」只不過是邊走邊隨便說說還真敢說呢。
「嘿~這就是我的師姐啊……看起來好弱。」
「…………」
初次見面就突然說這種白目話的師妹嗎?這世界沒救了呢。
「啊,你怎樣,看屁看啊?想單挑嗎?」
不只如此,她似乎還有隻要跟她對上眼就得戰鬥這種世紀末的思考方式。這世界沒救了呢。
「老師,她哪是什麼好孩子?一見面就狗嘴吐不出象牙的說。」
「芙蘭,那叫做香煙喔。」
「不,我不是說那個。」
再怎麼說香煙是百害而無一利的垃圾,全部都是有害物質,說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有什麼不對?
追根究底,她嘴巴那麼臟,說她狗嘴又有什麼不對?
「好了總而言之,我要收她當你的師妹,你們要好好相處喔?」
師父嗯呵呵地笑了笑。
「請多多指教||那個,你叫什麼名字?」我伸出手來,想握手表示友好。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她卻一把揮開我的手。原來如此,在這個地區這樣握手才是主流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她叫做芙蘭。」師父把手搭在我的肩上,「這邊的是席拉。」然後也把手放在師妹肩上。「你們要好好相處喔?」
「臭女人去死。」席拉呸一聲吐了口口水。臭死了。
「……老師,我可能辦不到。」
我這麼回答,但師父依然只有輕聲笑著。
於是,我們三人的旅途就此揭開序幕。
老實說,我跟席拉的關係差到能以惡劣一詞來簡單形容。
也許純粹是合不來,不論是任何方面我們都完全相反。
「掃帚就是要自己改造才炫。你看這個外型,超迷人的吧?」
比如說,席拉會下各種功夫改造自己的掃帚,加上把手跟靠背,讓掃帚發出轟轟的聲響,弄得像是要出海釣烏賊似地閃閃發光,又進行各種改造讓掃帚能飛得更快。這就是